“走吧。”站在懲處廳地下的牢中,一身黑色皮衣的薑落天仿佛隱藏在了夜色之中。“極雲大哥。”被折磨得不似人樣的易與之怔怔地看著打開縫隙的牢門,清澈的眼中流出兩道滾燙的熱淚。他當然是冤枉的,當日清生尊者的弟子不知從何處弄來的烈火破險枝,企圖通過它晉升五轉靈丹師,那炸爐的也根本不是什麼三轉恢複丹,而是五轉恢複丹!五轉恢複丹比之三轉,隻多了一味草藥,而那烈火破險枝便是導致炸爐的根本原因!第一個趕來的清生尊者浸**恢複係列丹藥多年,自然看出了自家弟子炸爐的原因,可是,他卻大袖一揮,當著易與之的麵,收起了五轉丹的一切,把這場意外進行了偽裝!易與之跪在地牢門前哽咽不止:“他不想承認自己看管烈火破險枝的失職……”薑落天神色肅然,扶起跪地不起的易與之,帶著他隱匿氣機,路過倒地的幾個看守時,還不忘再補上幾記麻醉散。清生道尊,他當然記得,或者說,當日入侵極光雪雲域的一百四十三名道尊的臉,他都記得。除開齊羽重、齊遠玄和齊遠平外,最後回到大齊的道尊強者隻有二十八人,這二十八張臉孔,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就是殺死自己兄弟的那把尖刀!而複仇,自然要從他們開始。薑落天的速度很快,帶著易與之一路逃到了大齊山下。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信封塞到易與之的手裡,薑落天道:“這是給聖狼淵的掌門的信,如果沒地方去的話,你可以去找他。”“極雲大哥,我,我有事情想和你說。”易與之已經斂起了淚光,將給狼獵的信收進薑落天給他帶來的衣衫內襯中,堅定地看著薑落天道。這個在大齊從沒受過正眼的小小見習藥徒的身上,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極雲大哥,你是不是吃過不死長生草?”易與之的第一句話是個問句,一開口就讓薑落天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你,不是人?”薑落天眼鏡微眯,盯著易與之稚嫩的娃娃臉冷聲道。易與之似乎被薑落天的動作嚇了一跳,但還是鼓起勇氣道:“我,我是一株不死長生草。”回憶著封義茴所說的易與之的來曆,薑落天猛地挑了挑眉毛:“你是那個山洞中誕生的妖靈?”一邊說著,薑落天還大致描述了一下當初自己還弱小時和極光一起養傷的山洞。“是啊!”易與之聽著薑落天的描述,興奮地應道。“你的名字是誰取的?”薑落天沉吟了一下,問了一個問題。易與之,這是一個聽起來有點非主流的名字,而且一個妖靈怎麼可能一誕生便給自己取一個如此怪異的名字?像大炮、長爪、髯須、渾角這一類妖名才是正常的好吧,可你這竟然還是三個字的,實在是少見。 抿著嘴唇想了想,易與之道:“是一個大叔,他說我是個易與之人,便叫我易與之了,他還想收我作徒弟呢。”“那大叔有什麼特征沒有?”薑落天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唔……”歪頭想了想,易與之又道:“大叔的肩膀上飄著一個蒲公英。”“蒲公英……”薑落天搖頭笑了笑:“果然是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師兄嗎……”一盞茶的功夫後,薑落天旁若無人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招財和進寶已經睡下,兩個小家夥流著口水在大通鋪上抱作一團。重新脫靴更衣,薑落天搖了搖頭:“植物成妖,天生丹道眷顧,我好像知道了。”薑落天給兩個小徒弟掖好被角,倒在**沉沉睡去,在他的外衣口袋裡裝著幾張紙條,那是易與之曾經寫下的丹方。次日,大齊炸鍋了。一個見習藥徒能從懲處廳的地牢中逃跑,這是大齊開宗近千年來從沒發生過的事情,要知道,那地牢中可是有著數十位精英弟子看守的啊!大齊的道人們自然沒有聽說過影襲這一超出常人認知的變態技能,所以理所當然的,易與之的逃脫在大齊門內掀起了軒然大波。暫時行使掌門職責的齊羽重自然不回去關注這種小事,但是本該處死的道徒逃跑,仍舊讓他的心中有些揣揣不安。像他這種實力絕強的當世強者,對於那虛無縹緲的天道在冥冥之中是有一些微妙的感應的,他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讓我們把目光拉回到薑落天的身上,放跑了易與之的他仍舊和往常一樣,來到藥生殿觀察了一番門前的煉獄,而後便帶著招財進寶進入丹室進行藥理知識的學習。安排兩個小家夥去看書習字,薑落天從懷中掏出兩塊小石頭默默地雕刻了起來。“師傅,你乾嘛呢?”招財活潑好動,老早就注意到了薑落天,這幾天師傅每到習字的時間就回去一旁雕刻石頭。薑落天沒有回答招財的問話,手中的刻刀上下翻飛,最後猛地停頓,然後對招財招了招手道:“你們兩個,過來。”輕輕吹了吹手中小石頭上麵的碎屑,薑落天隨手攝來兩株安神靜心的草莖穿入石頭中。兩串小項墜便製作完成了。給二人掛上用極泉寒水雕刻有“招財”、“進寶”二字的項墜,薑落天揉了揉兩人的頭道:“這兩個墜子有靜心安神的效果,能讓人保持清醒,免得你們兩個背著我偷偷煉丹。”這兩塊石頭名為安神玉,是薑落天特地托彌奐在齊生堂的拍賣會中淘換來的,然後趁著最近給齊遠威煉丹的日子帶給自己。他覺得,既然做了師傅,就應該給徒弟留下點關於自己的信物,就像血窟給自己雕刻的銘牌一般。“這算是一種傳承嗎?”薑落天微微一笑。“師傅,你笑什麼?”招財很喜歡這個觸感涼涼的小石頭,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變得好用了不少。薑落天停下毫無意義的自言自語,輕輕摩挲了一下係在腰間的一諾輕生佩,然後牽起兩人的手道:“走,今天不上課了,咱們出去玩一玩。”“好耶!”在兩個孩子的歡呼聲中,一行師徒三人走出了丹室。“他會是個好師傅的。”已經差不多鞏固了天丹師境界的封義茴背負雙手立在藥生殿的朱紅色大門前,笑眯眯地看向那遠去的一大兩小三道背影。“進入大齊一個月了啊。”帶著兩個孩子遊玩了一整天,薑落天抱著無極坐在大齊山腳下的小茶攤上慢悠悠地喝著茶水,靜靜地看著遠處兩個追逐打鬨的人影,在他眼中閃過的卻是一抹不忍:“到時候這兩個孩子又該怎麼安排呢?”正此時,一道身影旁若無人地坐在了薑落天對麵,毫不客氣地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你怎麼來了?”薑落天麵色一喜,輕舉茶杯敬了一下,然後挑了挑眉道:“怎麼?都布置好了?”對麵的人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點頭道:“靈月、萬隱、朔目、魔音、獨鑽、阿聰、笑心,還有一個新晉級馬蜂大妖,魔音給他取名叫狂針。”“八位大妖,還有你這麼個化妖級彆的大殺器,應該能夠陰死一個萬人隊伍了吧?”薑落天眉眼帶笑,對青枝揚了揚下巴。青枝頷首,道:“妖皇陛下曾有言在先,大齊應該不會帶人進入南部,所以我已經把主力遷到了遠爍井林附近,聖狼淵那邊我通過信了,野山宗不會插手。”“那便等機會吧。”薑落天接過青枝遞來的一個小香囊,將其收到腰間。青枝微微一笑:“我有些等不及了。”輕柔的春風拂過麵頰,薑落天看著桌子對麵空****的椅子若有所思,招呼了一聲招財進寶,師徒三人起身離去。機會,是要等待的。七殺殿顧零子背負雙手,眼中光芒連閃,在他身後,立著雷光門的老掌門,龍宇飛的師傅——洛生痕,而在他們二人的對麵,則是朝廷拍來的說客——薑韜。半晌,顧零子才道:“朝廷的意思我們明白,但自由慣了,總不願受到條條框框的限製,恕我們難以從命。”薑韜微微頷首,這種結果他早已預料到了,自由自在了幾百年的一流門派,哪有那麼容易被招安的。“四元盟那些道尊道君,我們也都請楚,那根本不是一流二流憑人數就能堆起來的,在他們背後必然有著一個或兩個大門派支持,隻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罷了。”顧零子歎氣。“即便如此,你們也不願意歸順朝廷?”薑韜道:“如果正氣盟接受招安,大秦可以給你們提供援助。”“哈哈哈哈……”顧零子爽朗地大笑道:“薑掌門請回吧,我意已決,這也是正氣盟所有盟友的意思。”“那——”薑韜頷首:“薑某告辭。”星羅府鄭奎斌盤膝坐在星羅府內門中的一間密室之中,在他的身周,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見的聖潔氣機在盤旋不止,那是星羅府世代積累的四靈之力。良久,鄭奎斌起身,推開大門,那雙布滿了血絲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我還是……不夠資格嗎?”野山宗曾經的野山宗掌門,如今的聖狼淵外門首座李懸琤畢恭畢敬地送走狼獵,旋即迅速下令道:“即日起——封山!”“為什麼?”和薑落天參加過同一屆天才決勝賽的野山宗天才弟子李立刑問道。“立刑啊……”李懸琤搖了搖頭,輕拍了兩下李立刑的肩膀:“時代變了啊……”大秦薑憶語興致勃勃地圍著剛剛曆練歸來準備閉關的秦風躍問東問西,但秦風躍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小丫頭的問題。“風躍師兄,你怎麼了呀?”薑憶語察覺到了秦風躍有心事,歪著頭問道。秦風躍聞言露出爽朗的笑容,抬起手揉了揉薑憶語的小腦袋,推開閉關室的石門走了進去:“沒什麼,就是有些累了。”在薑憶語滿是懷疑的目光中走進閉關室內,秦風躍一屁股坐在地上:“究竟是什麼人,在主導著道門的爭鬥……”飛雲域蝕寂將竹葉青交到飛雲的手裡,深吸了口氣道:“小青就先交給你了,不到化妖不許放她出來。”飛雲牽著竹葉青柔軟冰涼的小手,道:“一切小心,多多保重。”聽了飛雲的話,蝕寂微笑:“沒事的,邪魔突然退走必有蹊蹺,作為第一批探索境外的強者,應該不會有什麼事。”飛雲擺了擺手:“讓你小心就小心點,哪那麼多屁話。”蝕寂聞言哈哈大笑:“自然,近一年內應該不會有大規模的探索,像我們這種小批次的行動,危險性不高,放心。”說罷,蝕寂揉了揉竹葉青的頭,柔聲道:“乖乖在叔叔這裡等著,我很快就回來。”“嗯。”竹葉青咬著下唇,默默點頭。“走了。”蝕寂縱身一躍,化出真龍之身衝上雲霄。鎮邊關薑恩澤叼著煙卷吧嗒了兩口,突然沒來由地對著門外大叫了一聲:“老六!”“來嘍——”隨著一陣勁風呼嘯而過半隻臂膀都是赤紅色羽毛的老六衝進了大廳。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薑恩澤摁滅手指間的煙屁股:“去一趟平疆關,看看爍青和爍天那邊怎麼說。”“好。”老六應了一聲,轉身就要飛出去。忽然,薑落天又把他叫了回來:“你先等等,把我這封信帶去守陽關,務必交給易無言前輩。”“遵命。”老六笑嘻嘻地接過信件,煞有介事地塞進裡懷,然後拍打著雙翼掠出大廳。目送著老六離去,薑恩澤舔了舔嘴唇,又對著門外吼道:“韓書真進來!”大齊薑落天查看著麵前重傷的年輕道師的傷口,皺眉道:“這是怎麼弄的?好像是被生生吸乾了這部分的血肉。”守在薑落天身邊的一名紅臉道師憤憤道:“是一隻大鹿妖,用兩條藤曼穿透了左師兄的側腹,要不是師兄反應快,及時切下了那部分血肉,怕是要被吸乾了都。”聽著紅臉道師甕聲甕氣的解釋,薑落天點了點頭:“你先守著他,我去找個丹藥來,或許還能吊他一命也說不定。”“那太好了,多謝極雲師傅。”紅臉道師神色一喜,他知道這傷勢是封義茴都說無能為力的,可這極雲竟然說有機會!“嗯。”薑落天沒有過多停留,而是徑直返回自己的丹室,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青枝乃是聖靈仙鹿血脈,汲取神通在血脈覺醒後強力無比,尋常丹藥無法醫治,而易與之留下的丹方中卻有一枚專門克製這汲取神通的靈丹!“不死長生草的方子,不放一點不死長生草怎麼能行?”薑落天笑吟吟地從小瓷瓶中倒出兩顆光華流轉的青色丹藥,快步趕往外室。輕輕掰開那受傷道師的嘴巴,薑落天抬掌將兩顆丹藥打入其口中,不消片刻,那原本被逐步侵蝕的血肉竟然停止了蠕動,而他那鐵青色的麵孔也終於多了幾分生機。“真……真的有效!”紅臉道師震驚地瞪大了雙眼,興奮地手舞足蹈了起來。看著紅臉道師那歡欣雀躍的樣子,薑落天也感到心情愉悅,等送走了他們,薑落天回到丹室,坐在了點著油燈的長桌旁。“若是你還在,該有多好。”輕柔地抱起已經熟睡的無極,薑落天輕歎口氣離開了丹室,回到房間準備休息。而他能夠醫治封義茴殿主都無能為力的重傷的手段,也好像一陣狂風般在大齊門內迅速傳播開來……半個月後,薑落天照例帶著招財進寶外出遊玩,而這次卻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站住。”倨傲的語氣和森寒的眼神,無不透露出來者的不善。那是一個身高一米九左右,有著一頭紅發的大漢,在個頭不過一米七五的薑落天麵前實在是有些高大了。“啊……師傅。”招財進寶哪裡見過這般陣仗,眼見這個不好惹的家夥走上前來,連忙跑到了薑落天身後,緊緊抓著他的衣角。“你嚇到孩子了,狼飛。”薑落天揉了揉兩個小家夥的腦袋,語氣看似不悅的對那大漢說道。狼飛聞言哈哈一笑,也不見外,上前摟住薑落天的肩膀道:“好久不見。”“嘁。”薑落天撇了撇嘴,不動聲色地撕下他臉上的麵罩:“不到一年就算好久了?”“哈哈哈哈……”狼飛揉著腦袋大笑:“我的神雷體也馬上就要大成了,之前閉關時間不短,還以為過去好長時間了呢。”“哦?”薑落天挑了下眉,屈指彈出一顆丹藥道:“鎮元守心丹,我最近煉的,就這麼一顆,自己看著辦。”接過薑落天的丹藥,狼飛擺了擺手:“我這次來也不是跟你討要這東西的,野山宗已經……”“噓——”薑落天伸出食指擋在唇邊,示意狼飛不要多嘴,而後便帶著他來到了一家酒樓。開了個雅間,薑落天施展新學的隔音陣法,而後才示意狼飛繼續。狼飛驚奇地打量了一番這隔音陣法,而後才道:“野山宗被朝廷暗中招安了,現在明麵上是與咱們聯盟,實際上早已投效聖狼淵。”“所以?”薑落天很敏銳地察覺到了狼飛的意思。嘿嘿一笑,狼飛夾了一塊牛肉丟進口中道:“近期,青枝他們就要有大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