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來得太不是時候了,亦或者說,太是時候了。“王力,你在乾什麼!”憤怒的聲音傳來,說話的,居然是王東陽。而他所罵的王力,正是偏向他的王家長老之一。看到這一幕,王以歌苦笑低頭,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是他們故意設的局。目的不言而喻,讓自己在這麼多人麵前出醜。“副族長,我,”王力長老急忙從懷裡取出一枚凝語石,那唱曲的聲音,還在繼續著。凝語石有著使用次數的限製,而且每次啟動後除非將其粉碎,否則它隻會在灌入其中的天道能量耗儘之後才會停止發聲。“四摸,想摸姐姐的……”聲音還在繼續。“夠了!”王東陽一副氣惱至極的樣子,從王力的手中搶過凝語石,一掌拍碎。那唱曲的聲音,戛然而止。“對不起,對不起水族長,剛才喝的儘興,心中歡愉,一時沒有收住氣息,觸動了這凝語石。實在是不好意思。”王力臉色蒼白,急忙解釋起來,好像真的是不小心而為之。水無林臉色陰沉,他明知道這是王東陽演的一出好戲,但卻沒有證據去指明。而這是自己女兒的成人禮,他又必須要一個說法。所以隻能不去搭理王力,而是轉身看向了王之陽。“王兄,給個解釋吧。”王之陽看了看王力,又看了看王東陽,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麼明顯的演戲,無非就是想逼自己罷了。轉身,目光落在水仙兒的身上。“仙兒,你聽出什麼了麼?”他聲音低沉,壓製著心中怒火。仙兒淡淡地點頭,再次捋了捋鬢間青絲:“王叔叔,我聽到了,那是以歌哥哥唱的。”說著,又看向王以歌,臉上浮起淺笑:“以歌哥哥,好雅興。”這有些莫名的話語,讓王以歌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妮子想表達什麼。不過,那下流的曲子,可不是我唱的啊。但,又的確是“他”唱的。沒想到,王東陽居然連這東西都能搞到手。看來為了整自己,他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啊。聳了聳肩,苦笑看向水仙兒:“我能說什麼呢,天天被人罵,不找點事情做,放鬆一下,分散點注意力,可能會被氣死。”“哦?是嗎?”水仙兒宛然一笑,接著道:“那你也太沒品了吧?看看書,寫寫字,其實也不錯。”“沒錢。”王以歌攤了攤手,自從被認定為廢物後,家族給的月銀就少的可憐,連新衣服都買不起,何況筆墨?水仙兒點點頭,看來是知道並且認同這一點。然後,她轉頭看向王之陽,道:“王叔叔,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來了!眾人眼睛頓時一亮,大家期待的事情,終於是要來了嗎? 而且,這話還是由水仙兒主動說出來的,說明了什麼?說明了她對王以歌已經失望了!王白在一旁暗自竊喜,餘光看向王以歌,這下你不死?!王之陽袖袍下的拳頭握緊,看向自己的兒子,然後又緩緩鬆開拳頭,頹然地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全場後,目光定格在水仙兒的身上。“仙兒,王叔叔知道,這三年其實你也受到了不少的壓力。因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了一下眼睛,道:“因為你和以歌的那一紙婚約。”“你有大好的前途,而以歌,是個無法證道的廢物,還去青樓當唱曲小生。無論從哪一點,他,都配不上你。”說著,他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所以,王叔叔今天就當著眾人的麵,也讓城主大人做個見證,在這裡宣布,你,和以歌的婚約,就此作廢。”“叔叔在這裡,也向你這三年受到的非議道個歉。”說完,一口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全場變得十分安靜。王之陽說完之後,像個泄氣的皮球一般坐在了椅子上。片刻後,議論聲在賓客之中傳了開來。“果然,王家最終還是解除了婚約。”“早該解除了,這三年來,那個廢物乾了多少紈絝的蠢事?平白無故讓水仙兒身受非議,真是可恨。”“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樣兒,還占著茅坑不拉屎,可惡。”“兄弟,你這話說的,誰是茅坑?你見過這麼漂亮的茅坑嗎?那可是天上美玉!”“對對對,我這太激動了,一時口誤,口誤……”……周圍的議論聲,落在王家眾人的耳朵裡。王白父子倆表麵上沒什麼表情,但心底卻是樂開了花。終於是等到今天了啊。對於他們來說,王以歌失去的不僅僅是水仙兒的婚約,最重要的還是,他徹底失去了下一任家主的爭奪權。婚約不解,王以歌要是真的和水仙兒成婚了,即便他是一個廢物,也能依靠水仙兒的能力,去爭奪家主之位。還有就是,身為王家年輕一輩當中天賦最好的王白,有了接近水仙兒的機會!一旦得到水仙兒,他無疑會成為王家,乃至整個曲源城最大的贏家!王白偷偷瞄著水仙兒那絕美的麵容,吞了吞口水,真美啊。“王叔叔,您說完了嗎?”水仙兒突然說話,打斷了周圍的言語。眾人一驚,對啊,水仙兒還沒表態呢。“如果我說,我不……”話到一半,卻是被另一道聲音打斷。“看來,大家都很滿意這個結果啊。”說話的人不是彆人,正是王以歌。周圍那些話語,無一不是在奚落和嘲笑他,他本不想管,但聽在耳朵裡,又不得不去管。而且,這裡的客人,哪一個的身份都不低,看著父親那頹然的樣子,他很不忍心。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長,但他卻第一次從王之陽的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父愛。讓他的心暖暖的。這三年的記憶和遭遇,從腦海裡劃過。看著眼前這美麗的女子,她,本該是自己未來老婆的啊。王以歌將目光從水仙兒的身上移開,掃了一眼全場,最後,落在了宴廳的戲台上,那裡,琴師也停止了演奏。然後,一步步走出,邁向戲台的位置。“三年前,我被認定為廢物。”他一邊走,一邊半仰著頭,眼睛微眯,似乎是在回憶什麼。“從此以後,謾罵,奚落,嘲笑,幾乎每天都發生在我身上。人們用充滿惡意的言語化作卑劣的長矛,刺向我的後背。”“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啊。”這句話,從少年的嘴裡說出來,格外刺耳,瞬間讓許多人眼神開始躲閃。“那時的我,也不過才十六歲,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我沒有那個勇氣,所以用另外一種方式苟活著。”“去勾欄唱曲,在城中作惡,當一個你們眼中的紈絝。不過,我也有自己的原則,那些我所謂的作惡,其實並不傷大雅,對嗎?”話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一小段時間,似乎是在給大家思考的時間。倒是有小部分人在認真思考後,微微點頭。這小子雖然乾了些混賬事,但都如他所說的那樣,無傷大雅。“而在勾欄唱曲的日子裡,卻是讓我發現了一些自己的優點。那就是,我會唱歌,而且,唱的很好。”王以歌微笑著,這句話,他是發自肺腑。“噗嗤”王白嗤笑一聲,這算優點?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想乾什麼。水仙兒美眸落在王以歌的身上,未曾移開。那樸素的衣衫,堅挺的身姿,和以前的記憶緩緩重疊在一起。一些兩小無猜時的話語也在心裡流淌過。那時候的以歌哥哥,傻傻的,很可愛。……“你們肯定在想,這小子也就這點誌氣了,唱曲小生,多麼下賤的職業啊。”“恕我不能苟同。因為,我能感受到歌曲的力量,你們也不該為歌曲安上下流的罪名。也正是勾欄唱曲的經曆,是歌曲的力量,讓我重新振作了起來。讓我現在,能在你們那並不友善的,甚至是刺眼的眼神裡,還能笑著說話。”話到此處,王以歌已經來到了戲台前。他頓了頓,然後大跨步走上戲台。轉身,麵向眾人,臉上露出絢爛如陽光般的笑容。“諸位,不妨聽我這廢物少爺一曲,如何?”他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這一刻,竟是有不少人都被他的獨白所打動。特彆是城主夫人苗玲,那一雙始終帶著憂鬱的眼睛裡,湧起了一些色彩。她驚訝,這個幾乎被全城的人唾棄了三年的廢物少爺,為什麼還能展開如此陽光的笑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堅強和倔強?此時的少年,身上似乎是籠罩著一束光。“哼,王以歌,夠了!你當這是什麼地方?在這裡唱曲,你不要臉,我們王家還要臉!”王東陽的聲音傳出,厲聲喝道。他不知道王以歌在搞什麼鬼,但他知道,這小子唱的曲,是有點東西的!可不是一般青樓小生唱的那種下流曲子。當初聽到王之陽手裡凝語石的歌曲後,他自己都被震驚到了。為了保險起見,他不能讓這小子開口!他不能讓自己費儘心思做的事情出現什麼意外。他的身旁,兩個長老也紛紛出聲,喝止王以歌。另外,不少賓客也都出言,不讓王以歌開口。畢竟這是人家水仙兒的成人禮,在這裡唱青樓小曲,很不妥當!而水無林則是緊握拳頭,沒有出聲。因為,他可是和王之陽一起聽過王以歌唱歌的。那一曲小小鳥,至今都還記憶猶新。一方麵,他希望王以歌能展現出好的一麵來,這樣的話,自己也有借口和機會用其他的方式來緩和彌補和王家的關係。但另一方麵,他又擔心王以歌破罐子破摔,毀了自己女兒的成人禮。所以陷入了糾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