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弟子聽令,八索困龍陣!”邢凇將長劍緩緩拔出,直指跛子張和鐵傘劉二人。“是!”一道齊喝,八個弟子手握淺綠長鞭領命而出,從兩側迅速包圍兩人。跛子張見狀,嘴角耷拉下來,翻了個白眼:“又是這玩意兒,一個煉丹的門派,整天學人家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啪!話音未落,八條長鞭同時甩出,在空中劃出道道綠芒,直直抽向兩人。砰!電光火石之間,一頂青色大傘如煙花炸開,嚴嚴實實擋在兩人頭頂。大傘乍一撐開,便在陽光之下反射出五彩光芒,傘麵柔軟堅韌,好似抹了油一般,長鞭抽上去立刻滑落,勁力消散大半。“下盤!”邢凇道長一聲厲喝,原本舞在空中的八條長鞭便一齊收了回來。陣中八人開始緩緩轉動起來,一息一步,十分默契,長鞭也隨之在地上靈活扭動,好似八條油綠的竹青蛇,一縮一伸,迅速向跛子張和鐵傘劉兩人小腿纏繞過去。與杏林宗弟子嚴肅的表情不同,被困陣中的兩人悠哉悠哉的看著腳下的長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老劉,你還不動手?那鞭子抽人還是有點疼的。”跛子張努了努嘴,似乎想起當時被杏林宗胖揍的情形。“可以動。”鐵傘劉淡淡的看了跛子張一眼。話音剛落,他沉腕一擰,手中的傘柄便旋轉起來,他擰的輕鬆,張開的傘蓋卻在兩人頭頂飛快轉動,形成一片圓形的殘影,如同一個巨大的青玉盤,閃爍著五彩流光。嗖嗖嗖!隨著數道微不可聞的破空聲,幾點銀光從撐開的傘骨中驟然飛出,在高速旋轉中精準的刺入八個弟子的眼中!“啊!!!”“什麼東西!!”“師父!我看不見了!!”一時之間,所有的鞭子都脫手飛出,八個杏林宗弟子全部捂著眼睛痛苦的摔在地上,蜷縮著身子不停打滾。“怎麼回事?!”邢凇道長也沒有看清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大步上前,一把扯起最近的吳斌,拽開他的手。隻見吳斌左眼緊閉,一股黑血從眼皮之間不停的流出,詭異的是那黑血並不像血液那般粘稠,而是如清澈的溪水一樣,冰涼稀薄,隱隱散發出一股惡臭。“師父!師父救我……”吳斌劇痛之下,緊緊抓住邢凇道長的衣角,他已經沒有力氣哀嚎,隻能不斷哀求著。邢凇眉頭緊皺,兩指撐開他緊閉的眼皮,頓時心下一沉。吳斌的眼球已經完全烏黑一片,在瞳孔正中,一根極細的銀針牢牢的釘在其中,針尾已經沒入眼球,想拔都拔不出來。就在邢凇查看傷勢的時候,吳斌的哀求也漸漸弱了下去,隨後緊繃的身體一鬆,死在了他懷中。“吳斌?吳斌!”邢凇道長不敢置信的看著癱軟無息的吳斌,兩指並伸到他鼻前。 沒有鼻息。吳斌已經死透,八索困龍陣的另外七個人也無一幸免。鐵傘劉悠閒的將青色打傘收起,抬頭看了看,似乎在欣賞雨過天晴的好景色。“哦呦,老劉,怎麼一點臉麵都不給人家咯,好歹也是江湖上有點名氣的杏林宗,這位長老麵子不要的哦?”跛子張依舊歪著身子,索性直接靠在了旁邊的古樹上,一臉的無賴嘲諷。“竟敢殺我愛徒,要你血債血償!”邢凇道長雙眼赤紅,他將吳斌的屍體放下,手中長劍直指鐵傘劉。跛子張拄著拐往後挪蹭兩步,嘴一咧,伸出小指摳起了牙縫,嘴裡還不忘嘰裡咕嚕:“我說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打就打,還總要說些廢話,能壯膽?”“粗俗!你聽他說完便是,要有禮貌。”鐵傘劉倒是露出一個淺笑,頗有書生氣質:“說完了?”邢凇道長剛得到師兄死訊,隨即又痛失愛徒,現在還被兩個無名狂徒輪番羞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再廢話,周身氣勁驟變,一陣逼人的狂風猛然衝出,旋在寒光長劍之上,化作風刃,風聲尖利無比,猶如萬千鬼嚎。他長身暴起,長劍霹靂般砍出,風刃將數棵三人合抱的粗壯樹木瞬間攔腰砍斷,瞬息之間,直取鐵傘劉項上人頭。麵對邢凇道長的狂暴攻勢,鐵傘劉麵不改色,以傘做劍,在身前輕巧一揮,周圍溫度驟然下降,一堵兩指厚的冰牆轟然立起。砰砰砰!呼嘯的風刃打在冰牆之上,激出一片霜花,卻隻能留下淺淺的白色劃痕,根本轟擊不破。邢凇道長又連續揮出數劍,冰牆巋然不動,在陽光之下晶瑩閃光。“呼!”邢凇道長頹然落地。“打完了?”鐵傘劉微微眯眼,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臉上混雜著憤怒、不甘、震驚和恐懼的表情,似乎在欣賞一幅優美的畫作。跛子張往粗糙樹皮上抹了抹手,學著鐵傘劉的語氣:“人家長老打完了,要有禮數,你得禮尚往來。”“好。”簡單利索的一個字,鐵傘劉將傘柄往枯葉裡輕輕一擊,冰牆破碎坍塌。隨即,他手腕前轉,傘身旋轉半圈,傘尖便指向杏林宗眾人,還未落地的碎冰茬頓時停懸在半空,鋒利的冰尖直直對準邢凇長老與剩下的弟子。“破。”又是一個字。噗噗噗!數十具軀體同時後仰倒地,死不瞑目。一擊斃命,乾淨利落。所有屍體的眉心都深深嵌著一塊晶瑩通透的碎冰,透過冰體,可以看到頭顱裡麵的紅白腦漿,而傷口周圍卻沒有一絲血跡。跛子張拄著黑杖一瘸一拐的走到邢凇道長的屍體旁邊,一邊看一邊露出敬佩的表情:“嘖嘖嘖,真是厲害,老劉啊,你這實力,快要突破化神期了吧?”“嗯,在壓製。”鐵傘劉將青色大傘重新背回去,點點頭。“你那‘天蠶之體’真牛啊,快完成了?”跛子張無不羨慕的看著好友。鐵傘劉慢慢走到若木圖的無字石碑前,無言點頭,在他神海之中,一個晶瑩圓潤的蠶繭正閃爍著玄奧的光芒。“哎喲,俺還差點忘了這事兒!”見好友站在石碑旁,跛子張一臉緊張兮兮的也湊過去:“你可小心點兒,上次我跟大俠碰到的那塊石碑,上麵一直打雷,大俠伸手去摸,還給雷劈了呢!”鐵傘劉皺皺眉,仔細端詳了片刻,他用傘柄在上麵一磕,頓時,石碑上“哢”的一聲裂開一條縫隙,隨後幾乎是瞬間便蔓延到整個碑體。之前若木圖石碑已經被邢凇道長領悟過一次,剛才打鬥之中石碑被風勁所傷,已經出現了細小的破損,鐵傘劉一擊之下,石碑碎裂,徹底坍塌。一塊閃著淡綠色光芒的人皮碎片懸浮在碎石之上。“這才是本體,你拿好,說不定有大收獲。”鐵傘劉看著人皮碎片,示意跛子張去拿。石碑一碎,跛子張當下也不怕了,伸手便將碎片抓在手中,頓時,他眼前景色一閃,整個人便飄忽起來。隨著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巨大的若木圖石碑出現在跛子張的視野之中,耳邊也響起一道蒼茫玄音,吟誦他聽不懂的咒法。石碑聳立在一片肥沃的褐色土地之上,漸漸的,石碑周圍的土地中開始冒出嫩綠色的嫩芽,陽光照射,雨水澆灌,微風吹拂,蟲鳴鳥叫,越來越多的嫩芽破土而出,一圈一圈從石碑處向外擴展,一直到視野儘頭,無邊無際。日月變遷,嫩芽漸漸長成纖細的樹苗,然後成片的樹苗爭先恐後的向上生長,爭奪著陽光,每一株樹木都長的筆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樹乾寸寸拔高,樹葉從嫩綠變成枯黃,隨風飄落,在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然後漸漸腐爛,歸於塵土。不知什麼時候,光禿禿的樹枝上積了一層白雪,銀裝素裹,煞是好看。未等積雪完全融化,便又有嫩綠的小葉子從其中冒出來,一片一片掛在枝頭,看著十分脆弱,卻不懼嚴寒,緩慢而堅定的生長著,待樹葉逐漸茂密,白雪也沒了蹤影。這時,樹葉慢慢舒展,長成小孩子的巴掌大小,染上深綠之色,此時日光更盛,變得毒辣起來,卻被茂密的樹冠擋了個嚴嚴實實……跛子張完全沉浸在這奇妙的幻境之中,無數嫩芽長成參天古樹,光禿禿的土地變成一片無邊無際的森林,四季變換,萬物生長,落紅護花,循環往複。在石碑周圍的數百棵古樹的粗大樹乾上,一本本古書典籍若隱若現,微風一吹,書頁便隨之翻動,裡麵的文字圖畫清晰可辨,玄妙非凡。微風消散,古書閉合,整片森林變得靜謐無聲,此時,一根細小的藤條慢慢爬上了若木圖的石碑,一直向高處爬去,藤蔓慢慢長大、變粗,藤條盤虯纏繞,最後將石碑完全覆蓋。就在此時,玄音消彌,幻境畫麵逐漸模糊,鐵傘劉的臉重新出現在跛子張眼前。“再見到項鷹,你將這東西送他,算作報答,事情就此了結。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若屠殺太多杏林宗之人,怕是日後留患。”鐵傘劉說完,轉身離開。“好咧。”跛子張嘿嘿一笑,點頭答應,也顛兒顛兒跟上。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