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的針呢?”毛地黃圍著大鍋一邊走,一邊將渾身上下都摸索了一遍,終於在頭頂的亂發之中,捏出一根手指長的銀針來。毛地黃咧嘴一笑,再次回到屍堆旁邊坐下,從廢棄的斷頭上扯下大把頭發,在掌心“呸”一口唾沫,將頭發碾成一股粗繩,穿進針眼當做縫紉用的線。隨即,又俯身攬過煮好的一堆軀乾,開始倒騰起來。在大鍋中煮過的軀體都縮水了一圈,皮膚變得皺巴巴的,很有韌勁兒,老鬼十分吃力的將銀針穿透皮肉,把兩節軀乾縫合到一起。此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今夜無雲,天穹之中,明月高懸,星鬥漫天,景色甚好。上官劍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繼續講著過去的經曆:“屍傀帶起的妖風有一股濃重的腥臭味道,我隻吸了一口,便感覺頭暈目眩,還好當時身上帶著師父給的凝神靜氣丹,躲開屍傀一擊,跳到樹乾之上,吞下一顆後,眼前才又清楚一些。我本無意與少女戰鬥,隻不過當時新奇屍傀這種東西,便與其拚了兩招,那爪子擊在劍上,十分剛猛,不似人肉觸感,反倒像是精鋼。”“那少女呢?隻是操縱屍傀,並沒有發動攻擊?”項鷹聽的入神,不禁插嘴問道。“嗯,她一直坐在溪邊,似乎毫不害怕我會偷襲,兩隻腳在溪水中撲騰正歡,看也不看我與屍傀。”上官劍笑道:“那時候年輕氣盛,但修為並不高,也就是化神期,跟屍傀對拚幾招,不贏不敗。唯一的感覺就是這東西雖有人形,但速度、力量、觸感各方麵,都不似人類,反倒像是一隻擁有金剛之軀的猛獸,十分凶悍,喉嚨之中一直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每一擊力道都十分巨大,爪子拍在樹上,一下就能將百年老樹輕鬆擊斷。”“後來呢?”“後來,少女見我並沒有殺意,便將屍傀喚了回去。”老道士捋了捋胡須,繼續說道:“我上前與她攀談,從她口中得知,少女名叫苗靈,是南嶺巫術的傳人,修為並不高,但修習得一手精湛巫術,這屍傀便是她自己煉的,用的是師兄的屍體。”“師兄!?”項鷹不禁驚訝:“竟然拿同門師兄來煉製屍傀?”上官劍點點頭:“她的師兄是那一派傳人之中,除苗靈之外,天資最高的一人,隻可惜心術不正,剛學了點本事,就打算對付師父,自己控製門派,後來事情被戳穿,苗靈的師父便讓兩人比拚巫術,苗靈技高一籌,把師兄毒死,煉製成了屍傀。”“原來如此。”項鷹轉過頭,看了看還在搗騰的毛地黃:“這種人,的確該死。”“將師兄煉製成屍傀之後,苗靈的師父便派她下山遊曆,見識一下世麵,但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與北方的修習之人打交道,所以她見到我的穿著,才不分青紅皂白便發起攻擊。”上官劍說著,竟露出些許笑容:“不過苗靈心地善良,並無殺心,所以後來便與我結成好友,一同在南嶺邊緣一帶遊曆了數日。那幾天,屍傀從來不休息,夜晚便在苗靈身邊站著守護,任何毒蟲猛獸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倒是一個很好的保鏢。” 兩人說話間,毛地黃已經將所有軀乾全部縫合到一起,組成一個兩人高的大屍塊,屍塊下麵,前前後後留下八條裂縫。此時,老鬼正挑選著長短相同的斷腿,一條一條插進裂縫之中,然後再將接合之處用頭發縫起來。毛地黃的銀針針眼周圍,不斷滲出一種透明的油狀物,搓成粗繩的頭發穿過針眼,四周都沾上這種東西,便變得十分堅韌,用力拉扯也扯不斷,縫在屍體上,結結實實的,竟一根也沒有斷開。老鬼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繼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十分悠閒,手上的動作卻快速無比,不一會兒,便將八條腿全部縫在屍塊之上。縫好之後,毛地黃換了一邊,又將十條斷臂縫在屍塊四周,組成了一個長著八腿十臂的詭異怪物。正當毛地黃準備去鍋中將斷頭都撈出來時,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看向項鷹和上官劍所在的方向,猶豫片刻,便一邊嘿嘿笑著,一邊點頭哈腰的跑過來:“不好意思,主人,我忘了這裡還有個化神期二重的屍體,再等我一下,一下就好。”項鷹有些無奈的點點頭,便看著毛地黃手中菜刀一落,利索的將承安道長的頭砍了下來,一溜煙兒又跑回大鍋旁邊。上官劍毫不介意故事被打斷,等毛地黃跑回去之後,接著說道:“幾日之後,我便在一座山上找到了一直尋無所獲的草藥,就此與苗靈分彆。從那之後,我又遇見過兩次屍傀,但都沒有苗靈的強悍,最弱的那隻屍體上已經長出大大小小的屍斑,整個軀體浮腫的如同在水中泡過,皮膚都是一片青紫,屍體本來的樣貌也完全看不清楚,動作僵硬,一劍刺破皮膚,便噴出墨綠色的濃水,臭烘烘的,十分惡心。”“煉屍人也是南嶺巫術的傳人嗎?”上官劍聳聳肩膀:“這我倒沒問,因為控製屍傀的煉屍人也是個浮腫的胖子,一見到我便猖狂大笑著說要取我狗命,嘴裡罵罵咧咧的,全是什麼‘北方修行者沒一個好東西’的詞兒,我聽的惱火,把屍傀碎了,人也給我斬成幾塊。”項鷹聽的痛快,哈哈大笑:“不論好壞便說這種狗屁言語,殺的對!”“自從從南嶺邊緣回來之後,老夫便再沒有見過這種東西了。”上官劍最後捋了一下胡子,結束了故事。“聽前輩的經曆,似乎南嶺巫術一族,與咱們這邊的修行者關係並不融洽,甚至還有些敵對?”項鷹點點頭,說出了心中所想。“的確是這樣,不過這種千年恩仇,不知是哪輩子結下的,如今也不好追溯推斷。”老道士點頭同意:“我回到天道宗之後曾經問過師父,他隻讓我以後不要再去南嶺一帶招惹這些修習巫術之人,其他的也閉口不言了。”另一邊,毛地黃將承安道長的斷頭扔進鍋中,又從鍋中選了一個看著相對不順眼的腦袋,撇了撇嘴,一把抓起扔了出來。六個斷頭在鍋中煮了片刻之後,墨綠色的一鍋水已經完全變黑,粘稠無比,發出陣陣惡臭。毛地黃滿意點點頭,將頭一個個撈了出來,用破布小心擦乾,又穿針引發,把頭顱縫在怪物身上,承安道長的頭在最前,紅鳶道長的在最後,各被兩隻手拖著,模樣說不出的怪異。縫好之後,毛地黃將手指劃破,圍著巨大的屍體怪物轉起圈子,口中念念有詞,把指尖流出來的黑色血液分彆喂給六個頭顱,最後猛地在承安的斷頭天靈蓋上一拍。啪!一聲不算清脆的響聲之後,六個斷頭齊刷刷睜開了雙眼,鼻子之中竟噴出熱烘烘的氣息。項鷹與上官劍察覺異象,同時回頭看向毛地黃。“嘿嘿,成了!”毛地黃後退一步,一邊揮舞雙手,一邊興高采烈的看著新煉製的屍傀,口中大喊道:“給我起來!”隨著他一聲大喊,躺在地上的屍傀竟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子,向前邁步。屍傀站起來,動作僵硬的向前挪動,承安道長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毛地黃,巨大的怪物便被牽引著緩緩向前走去。“主人!我煉好了,好久沒見過這麼新鮮的屍體,手生了,費了點功夫,久等了,久等了!”毛地黃轉過身子,繼續揮動雙手,顛兒顛兒的向項鷹跑來。項鷹見到老鬼煉製的屍傀,有些驚訝:“前輩,這屍傀跟你說的差彆有些大啊。”“哈哈,我也不清楚,各門各派有所不同吧。”上官劍笑眯眯的看著動作越來越靈活的屍傀,隨即站起了身。毛地黃笑嗬嗬的跑到項鷹身邊,指著身後的屍傀道:“醜是醜了點,但好在實用,主人要不要騎上去試試?”此時屍傀也跑了過來,承安道長的臉上一片蒼白,毫無生機,兩個眼珠卻十分靈活的轉動著,目光跟著毛地黃的動作不停掃動。項鷹嫌棄的搖搖頭:“我自己走就行。”“好吧。”毛地黃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又從懷中摸索一番,掏出一本沾了血的書籍,遞給項鷹:“這是我從那個女娃娃身上找到的,是煉丹典籍。”項鷹接過一看:“《紫羅丹圖》。”煉製丹藥的書?正好日後用煉神鐘試試。“還有這個。”毛地黃隨即又從懷中摸出兩個白色丹藥瓶,將遞了過去:“這是修複傷口,穩固神識的好東西。”項鷹打開一看,正是之前承安道長用的聚神修氣丹,瓶中還剩下十幾顆丹藥。“吞了之後變成傀儡?”項鷹皺了皺眉。“什麼?不是,那隻是修為太低,抵不住藥效強大才失了神誌,像主人這種實力,吞下之後隻會讓神識更加強大,不會喪失意誌。”毛地黃搖搖頭。項鷹聞言,將手中的藥瓶轉了一圈,隨後連同丹圖一同收入煉神鐘,隨後看著毛地黃遞過來的另外一個白色瓶子:“這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