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臉上恢複笑意,環顧四周,幾桌賓客再次討論起來。西區玄醫門一位弟子低聲說道:“難不成真如那老頭子所說,萬寶閣大小姐這是中了毒?”“中毒?”另外一位弟子眉頭微皺,從隨行布包之中掏出一本書,一邊翻動一邊念叨:“就算是中毒,可是什麼毒是這種病狀?”“我也不知道啊,除了昏迷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病症……”“彆說是咱們兩個,就是秦明長老,也不能確診。”翻書的弟子抬頭向秦明道長看去:“長老,依您所見,他家大小姐這是怎麼了?”秦明眉頭緊皺,不知在思索什麼,並未答話。上官劍將玄醫門兩位弟子的談話聽在耳中,嘴角一勾:“小娃娃能知道什麼,就算我說了是中毒之狀,這滿座賓客,恐怕也沒有一人能想出毒因是何。”四座聽聞上官劍的話,幾人偷偷看過來,眼神中的厭惡之色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與不解。“這個老頭子到底是什麼來曆?如此猖狂。”萬寶酒樓一層,一個身著華貴錦緞的高貴女人眯了眯眼,對身邊人問道。“回稟堂主,屬下不知,這一桌,好像是些不知名的散修。”隨從畢恭畢敬的俯下身去回答:“至於這個老者,從未見過,也不知姓甚名何。”“散修?”高貴女人柳眉一蹙,目光落在一旁的書生身上:“衛廉,你覺得他說的中毒可在理?”書生手持一支狼毫,鐵杆鍍金,正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著什麼,字劃剛勁有力,有飛揚之感,聽到女人發問,抬頭有些茫然的望了望上官劍,隨即搖頭。“不知。”“那這萬寶閣大小姐的病,你看出什麼來沒?”書生再次茫然搖頭:“沒有。”對於書生的無禮,高貴女子並不在意,轉頭看向上官劍,任憑他繼續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上官劍一邊小口呡著女兒紅,一邊聽著四周討論,嘴上依舊不饒人,對於各派診斷連連反駁嘲諷。四周眾人卻沒有一個再敢回應一句。“難道是大小姐受了什麼無意驚嚇,才導致精神恍惚,時常昏迷?”甘霖宗毒蛇猜測道:“懷德長老,你怎麼看?”懷德道長還未開口,上官劍又道:“都說了守衛森嚴,受沒受驚嚇,管家比你清楚多了!就這麼點本事?”毒蛇聞言,眼神惡毒的瞪了上官劍一眼,不再說話。一時間,各派論診陷入無解困境。百草宗白茅道長眉頭緩緩皺起,似乎對自己的判斷也有些懷疑。他身邊的弟子卻以為是因為上官劍擾了師父心情,於是倒上一杯熱茶,殷勤說道:“師父,等出了落月城,弟子一定好好教訓這老頭子一番!”白茅道長本就心煩,見弟子如此說,不免嗬斥:“有這功夫,不如多學學藥理醫術,給萬寶閣小姐看病!” “是,師父!”弟子吃了閉門羹,一時窘迫臉紅,隻能低頭回答。此時,西區站起一個滿頭白發的矮小老嫗。老嫗一身藏青衣,腳踩三寸金蓮鞋,滿臉皺紋,雙眼眯縫成兩條線,說話聲音卻中氣十足。“管家,可否讓老身一試?”管家聞言望去,點頭道:“老人家,您有何見解,儘管說。”“剛才那位年輕人為小姐開了滋陰補腎的幾味中藥,略有療效,老身猜測,是否是血脈淤堵不通,才讓小姐身弱昏迷?老身多年研究針灸醫理,想為小姐下幾針試試。”老嫗緩緩說道。周器看著矮小老嫗,湊到賊眉鼠眼的男人跟前,低聲問道:“耗子,這老婆婆什麼來頭?”男人看了一圈老嫗身邊坐著的人,想了想:“應該是都城以北一帶的打扮,剛才她說研習針灸,可能是寒荊一派的人。”管家略一沉吟,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麻煩老人家了。”老嫗年歲雖高,腿腳卻十分靈活,帶著兩個弟子飛快繞過幾桌客人,走到光束之前。上官劍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才緩緩開口:“針灸之術,沒用沒用,隻能通通血脈經絡,那丫頭經脈真氣無恙,老婆子去了也是白去,無非就是紮一下少尚穴、太淵穴、尺澤穴、中府穴、天池穴和勞宮穴幾處。”周器聳了聳肩:“血脈經絡?我怎麼沒想到。”被稱為“耗子”的男人衝他翻了個白眼:“你想到了有什麼用,剛才那位老者也說了,去也是白去,何況你懂什麼針灸之術。”“嘿嘿,這不是能想出個點子來也是好的啊……”周器放在腿上的手窘迫的來回搓了兩下。老嫗站在光束之中,聞言回頭深深望了上官劍一眼,不再說話。管家一敲羅盤,三人身影之上光芒流轉,漸漸消失在眾人麵前。項鷹望著波瀾緩緩平靜下來的光束,若有所思。整個萬寶酒樓鴉雀無聲,眾人默契的不再討論,靜靜等待老嫗回來。上官劍吃飽喝足,悠閒的翹著二郎腿,白袍隨著腿一擺一擺而晃動不止。半個時辰之後,管家目光一閃,中指拇指手訣一掐。光束之中,老嫗與兩個弟子的身影再次出現。眾人齊齊望去,各懷心事等待結果,寒荊一派其他弟子也上前來。老嫗衝管家搖了搖頭,轉身帶著弟子走到上官劍麵前。看似與上官劍年紀相仿的老嫗在弟子的攙扶下,對上官劍一躬身,隨即不發一語,帶領弟子離去。管家一揮手,身邊的一個丫鬟立刻跟上老嫗,一同離開萬寶酒樓。“這……”甘霖宗毒蛇望著懷德道長:“長老,這老頭子次次都能說準,難不成真如他所言,萬寶閣大小姐是中了毒?”百草宗的弟子們見狀,也一改之前的傲氣,一同望著白茅道長,幾個人欲言又止。一層眾人低聲竊語,沒人再絞儘腦汁思考萬清塵的病因,而是都在討論上官劍到底是何方高人,在醫術上竟能高過幾個名門大派。管家望著上官劍,眼神深沉,沉默片刻說道:“前輩,能否請你為我家小姐診治?”上官劍似乎早有預料,捋著銀白胡須站起來:“我早就說了,這丫頭……”未等他說完,萬寶酒樓一層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男聲。“萬寶閣大小姐是中毒了。”聲音瞬間吸引所有人目光,項鷹望去,嘴角隨即勾起一絲冷笑。上官劍笑眯眯的坐下:“等了半天,終於來了。”五六個杏林宗弟子跟在兩位長老身邊,步伐迅捷生風,轉眼間來到二樓,未等丫鬟引座西區,徑直走到項鷹一桌前。為首兩位長老,皆穿一身黑色武服,一人高大魁梧,頜骨上一道猙獰疤痕,似乎傷及骨頭,下巴缺了一塊,樣貌詭異。另一人是個女子,看上去比身後的弟子還要年輕幾分,原本緞帶束腰之處,纏著一條銀光閃閃的長鞭,鞭子為精鋼打造,覆滿小拇指甲大小的三角鱗片,十分鋒銳。兩人與身後的弟子皆虎視眈眈的看著項鷹,眼眸之中滿是憤怒。項鷹並未起身,仰頭對上兩人目光,絲毫不懼。“項鷹!”年輕女子一手按在皮鞭之上,咬牙切齒的說道:“找你半天,你竟還敢大搖大擺的來落月城!”周器一手扒住桌角,擰巴著身子回望杏林宗幾人:“這是怎麼回事?砸場子來了?”“你彆亂說話,他們可是杏林宗的人。”耗子趕緊一拍周器肩膀:“不過看樣子,似乎與那個項鷹有什麼梁子。”“找我做什麼?還嫌死的不夠多?”項鷹悠哉喝了一口茶,一臉淡然:“我沒去找你們,已經很給麵子了。”四周賓客聽聞雙方對話,小聲討論起來。“杏林宗?剛才他們進門就說大小姐是中毒,難道之前這老頭子說的是真的……”“看他們這氣勢衝衝的模樣,倒不像是來給萬寶閣小姐治病的,像是來尋仇的。”“那桌人果然不是什麼普通散修,杏林宗都敢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來了也好,之前的深仇舊冤,我們就一並了結!”年輕女子手掌狠狠拍在項鷹身旁的桌子上,將成文成武的長刀瞬間震落地上。“我與杏林宗的仇,已經報的差不多了。”項鷹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們還有什麼冤?”年輕女子見項鷹如此淡漠,一把握住腰上的精鋼長鞭,卻被身邊長老攔下:“靈鴛長老,稍安勿躁。”“哼!”靈鴛狠狠瞪了項鷹一眼。“各位,杏林宗來遲,打斷各位醫診,還望見諒。在下杏林宗蘇景同,這位是靈鴛道長。”蘇景同衝四座與管家一抱拳,隨即說道:“這個項鷹,在幾日前殺我門人無數,九位長老也慘死在他手中,希望各位與萬寶閣不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情,將他交給杏林宗處置。”蘇景同道長一語即出,立刻引起眾人討論。“項鷹?我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