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宗大殿之內,眾人驚恐疑惑的眼神中,項鷹身後跟著巨大的鬼物,走了進來。“這塊頭,嘖嘖。”毛地黃翻身而起,帶著黑豹迎了上去,猥瑣眼神在惡鬼身上來回打量。惡鬼狠狠瞪了毛地黃一眼,不再理睬。“項大哥,這是……”毛小白有些膽怯的望著項鷹身邊的大塊頭,不知他是何用意。項鷹揮了揮手,鬼物隨即站到毛小白身邊。毛小白身後幾人立刻後退,躲開老遠。“這是我用那人血脈召喚出來的雷鬼,化神一重,我把它留在你身邊,聽從你的命令,今後若有人膽敢不從,儘可殺之。”項鷹說著,冷冽目光掃過旁邊幾人。旁邊幾人趕緊怯懦點頭。“雷鬼?”毛小白微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打量雷鬼:“它……它會聽我的嗎?”“今後,你便跟著毛小白,助他興複白雲宗,知道了?”項鷹衝雷鬼一揮手,雷鬼立刻點頭,乖乖站到毛小白身邊。“它聽得懂人話?”毛小白見雷鬼並無惡意,歪著頭打量起來,眼神好奇。雷鬼又點點頭,張了張嘴,聲音低沉嘶啞,生澀說道:“聽得懂。”“項大哥你好厲害!竟然能召喚收服這麼強大的雷鬼!”毛小白一臉崇拜的看著項鷹,眼神亮晶晶的。“你們幾人,過來。”項鷹微微點頭,看了一眼遠處幾人。張成流立刻領著幾個弟子快步走上前:“少俠,您還有什麼吩咐?”“今日白雲宗之禍,都是前掌門威宏山不守信義留下的禍果,此後,你們幾人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重新興盛白雲宗,若讓我發現你們再有卑鄙無恥之行,必定親自上山滅門!聽明白了?”項鷹目光一一掃視白雲宗幾人,神色嚴厲。“明白,明白,我們定不負項少俠期望!”張成流立刻連連點頭,隨即臉色微變,扭頭看向毛小白:“是吧,掌門?”毛小白聞言一愣,看了一眼張成流,緩過神來,也笑道:“項大哥放心吧!白雲宗一定會興盛起來,成為一個好門派的!我絕不會重蹈威掌門的覆轍!”毛小白身後,韓偉與劉義相視一眼,神情複雜。白雲宗走到今天這步,全是因為項鷹,但傳承不滅,得以維持下去,卻也全要謝項鷹出手相救。以前受儘同門師兄弟的欺辱,不受待見,如今要小白興複宗門,自己即將成為宗門基石,也算因禍得福了。張成流回頭瞪了身後幾個弟子一眼,厲聲喝道:“你們幾個,還不快謝過項少俠!”“多謝項鷹少俠!”幾個弟子彎下身軀,深深鞠躬。韓偉與劉義也在其中,目光釋然。項鷹點點頭,看向一旁的毛地黃與黑豹:“我們下山。”毛地黃一臉笑嘻嘻的模樣,領著大蛤蟆與黑豹顛兒顛兒跑到項鷹身後:“好咧!” “項大哥,你這就要走了嗎?”毛小白一臉不舍:“不在這裡多待幾日?”“我還有事要做,雷鬼交給你,好好利用。”說罷,轉身走出白雲宗大殿。白雲山峰上,烈火燒儘,焦樹遍野,殘破的白雲宗大殿被夕陽餘暉染成一片橘紅。毛小白帶著雷鬼站在殿門前,目送那個魁梧身影消失在下山路上。下山小路的拐彎處,毛地黃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雷鬼,不知在想些什麼。大蛤蟆猛的一蹦,拐入林中,毛地黃跟上項鷹:“主人,現在咱們去哪兒?”“天水城。”項鷹坐在黑豹背上,摸了摸豹頭,目光隨著妖獸飛馳掠過山林之中蕭瑟景色,若有所思。……“冰糖葫蘆!又甜又大的冰糖葫蘆咯!”嘹亮的叫賣聲一大早就響了,在天水城最繁華的水肆街上回**。劉老三雙鬢微白,拉著身後的獨輪車,一瘸一拐的貼著路邊慢慢前行。車上擠著兩個稻草紮成的大草垛,一個插滿了細細密密的晶瑩糖人兒,另外一個上杵著一根粗大竹竿,幾十根剛做好的冰糖葫蘆整齊碼插在上麵,紅通通、圓滾滾的大山楂飽滿圓潤,裹著微黃的透明糖衣,鮮豔誘人。“劉老三,來兩根!”一個相熟的姑娘頭上彆著一根花簪,手邊領著個瓷娃娃般的兒童,在劉老三身邊的銅罐放下兩個銅板。叮鈴!劉老三笑眯眯的轉身,從竹竿上挑選了兩串山楂格外大的糖葫蘆,彎腰遞給幼童。嘭!就在幼童伸手去接糖葫蘆的瞬間,劉老三身後的獨輪車被一個滿臉慌張的男人一下撞翻!“哎喲!”獨輪車向外翻到,將劉老三帶的一個趔趄,跌坐在一旁,手中的糖葫蘆也滾到地上,沾滿灰塵。“哇!!”兒童受到驚嚇,頓時糖葫蘆也不拿了,小嘴一癟,大哭起來。原本笑意盈盈的姑娘立刻驚慌的抱起兒童,下意識向街邊躲去。“快跑!”“怪物來了!”“快逃命啊!”孩子的哭聲很快淹沒在慌張逃竄的喊聲中,劉老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被人們情緒感染,一臉著急驚慌,蒼老的手扒在車沿邊,笨拙的想要掙紮起身。“出了什麼事情?!”姑娘見到一個奔過來的熟人,是個胖婦女,連忙上前拉住,退到街邊賣肆中,驚恐問道:“什麼怪物?”“項鷹!項鷹回來了,帶著三個怪物!一隻大蛤蟆,一隻黑豹子,還有一個……鬼!”胖婦女氣喘籲籲,粗胖的手臂誇張的比劃著。姑娘一邊顛著雙臂,哄著懷中大哭的孩子,一邊驚訝道:“項鷹?他不是項家前家主的兒子嗎,怎麼會帶著怪物?”“我也不知道,咱們還是快跑吧!”胖婦女焦急的向後張望,似乎看到了騷亂人群中的某個身影,頓時一顫,一把拉起姑娘跑了出去。一轉眼,熱鬨的水肆街冷清下來,人群四散,街鋪關門,隻剩行動不便的劉老三正吃力的想要扶起獨輪車。“呱!”一隻又醜又大的癩蛤蟆猛的蹦到劉老三麵前,滾圓的眼珠子盯著糖葫蘆,大嘴嘩啦啦流口水。劉老三一哆嗦,手一鬆,獨輪車再次翻倒,兩個大草垛扣在地上,竹竿折斷,冰糖葫蘆和糖人全部壓在一旁,碎裂變形,沾滿塵土。“怪……怪物!”劉老三不顧家當,翻身跪著向前爬去,驚恐大喊:“有沒有人!救命啊!”沒爬幾步,撞到了東西上。定睛一看,一人腳穿黑色布鞋,深青綢緞裹緊腳腕,雙腿強健修長。劉老三顫抖的抬頭望去,是張熟悉的麵孔。“劉老三。”項鷹彎腰,對劉老三伸出一隻手。劉老三愣了片刻,嗓音微微顫抖,有些疑惑的喊了一聲:“項鷹少主?”“是我,但彆叫我少主了,我早與項家沒什麼關係。”項鷹點頭,手依舊伸在空中:“起來吧。”劉老三顫巍巍伸出手,搭在項鷹溫熱掌心,借力站了起來:“謝謝項鷹少爺!”“嗯。”扶起劉老三,項鷹看了看他身後翻倒的獨輪車,取出一枚碎金子,放在他手中:“金子歸你,糖人我全包了。”一直掙紮在溫飽邊緣的老人望著手中的金子,既驚訝又難過,眼眶微微濕潤:“太多了,太多了啊……”“不多,當你那些年送我糖人兒的還禮。”項鷹搖搖頭,轉身帶著毛地黃離開。一陣秋風吹過,偌大的水肆街上,好像又隻剩下劉老三一個人。吱——一聲輕響,劉老三身後,門窗緊閉的坊肆拉開一條門縫,一人探頭打量一會兒,又縮回去,竊竊私語聲隨即傳了出來。“走了嗎?”“好像是走了……”“剛才那真的是項鷹?”“沒錯,雖然長大了一些,但的確是項家前任家主的兒子,身後帶著兩隻怪物,還有一個老頭子,看著不像人……”……越來越多的街鋪打開門,躲避的眾人從各家走出,劉老三還在愣愣的站著,有幾個人好奇的往他身上打量一會兒,一臉驚疑的望向水肆街儘頭。“項鷹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被項家趕出門了嗎?”“誰說不是!這次回來,估計是找項家尋仇去了吧……”“哎呀,快彆說了,流放之人,多晦氣!”“你不知道彆亂說,項雄還是家主的時候,對咱們老百姓可好著呢!”“那又怎麼樣,現在不還是落得這個下場!肯定在背後乾了什麼壞事……”劉老三拍去粗布衣服上的塵土,吃力的將獨輪車扶起,又把兩個草垛搬上車,一次次彎腰,撿起摔壞的糖人兒和冰糖葫蘆,放回車裡。“劉老三,我幫你吧。”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掙開父母的阻攔,跑到劉老三身邊,脆生生的說道:“我幫你撿糖人兒!”“乖孩子,不用啦,今天沒有糖人兒給你吃咯。”劉老三彎腰對小姑娘笑了笑,轉身拉著獨輪車在人們的視線中漸行漸遠。蒼老的掌心裡,碎金子緊緊攥著,慢慢溫熱。這個孤獨了一輩子的老人眯起眼睛,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生氣勃勃的少年,飛奔向自己,身後還跟著兩個連連喊“少爺慢點”的家丁。“劉老三,來兩個最大最甜的糖人兒!”“好咧!這條龍和這隻老虎最大了,再送給你一個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