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癡道長低頭沉思片刻,試探問道:“師叔是說,咱們天道宗裡,還有上位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沒錯。”上官劍緩緩點頭:“我一回來,天道宗各方勢力都十分關注,項鷹是我救命恩人之事,宗門上下人儘皆知,利用天道宗的名義追殺項鷹,擺明了就是在打老夫的臉。必然是那幾個老狐狸之一,甚至,他們幾個都有參與!”“師叔說的沒錯。”武癡道長雙眼一眯,若有所思。上官劍淡淡道:“這背後,必然是在向我示威,所以,現在我若答應了你們的提議,天道宗恐怕不會這麼太平了。”“宗派之中是有幾人心思不軌,但敢如此明目張膽與師叔分庭抗禮的……”武癡道長皺著眉頭沉吟片刻,隨即眼神一閃,抬頭問道:“師叔的意思是……掌門?”“我可沒這麼說,齊安莫要胡亂猜測。”上官劍嘴角一揚,微微笑道。“天道宗的誅殺令並非小事,若要光明正大的頒發下去,必然要通過掌門之命,光憑金波長老和獨孤昊的力量,怎麼會鬨到如今的地步,我竟連這點都沒想到!”武癡道長眉頭一皺。“此事關係重大,你莫再提。”上官劍擺擺手,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意已決,不會參與天道宗的權勢之爭,你們也不用再費心思在我身上。”武癡道長微微歎了口氣,默然點頭。“你去告訴掌門,就說我已經明確表態,無意乾涉天道宗事務,也不會參與爭權之事,天道宗的誅殺令,就撤了吧。”上官劍轉過身,看著武癡道長:“項鷹這小子,天資驚人,若是好好培養一番,一定潛力無限,是個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我們非但不將他爭取來,還要追殺他,實在可惜。”“是,師叔。”武癡道長點點頭,恭敬道:“齊安記住了。”“行了,時候不早,你下山吧。”上官劍再次背過身去,放眼連綿群山,淡然賞起雲海之景。絕峰頂上金光一閃,武癡道長的身影消失不見。上官劍捋了捋銀白胡須,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輕聲自語道:“這小子。”日近晌午,雲海之中濃重的水汽消散,雲霧漸薄,群山雪景隱現。……天道宗天地大場上,兩個弟子正拉拉扯扯著向場邊走去。“咱們快走吧,我剛才看武癡長老一臉嚴肅的進去了,你可彆貿然闖進去,快走!”走在前麵的弟子一顛肩上的佩劍,扯著後麵人的胳膊,一個勁兒往前拽。被拉扯著的人另一隻手上拎著一個晃晃悠悠的青絲布包,不停回頭,猶豫不決的看著身後的威嚴大殿,嘟囔道:“可是師父讓我去給掌門送這極品龍井嘗嘗,我現在回去,肯定要被師父罵的……”“罵不罵的是小事兒,季陽你是傻子嗎?”佩劍弟子皺著眉頭,將身後的人一路拖到旁邊的樹林之中,環顧四周,見左右五人,才厲色說道:“最近各院長老頻繁出入正玄殿,跟掌門商議事情,肯定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兒,現在連武癡長老都來了,你在這個節骨眼上進去,若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話,小命可就沒有了!” “到底什麼事情啊,神神秘秘的,我就是去送茶,又不是要偷聽的。”季陽撇了撇嘴,無奈的晃了晃手中的布兜:“那師哥,你說怎麼辦?”佩劍弟子搖搖頭,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我也不知道什麼事情,但肯定是什麼大事!你真要送茶,可以在這裡等等,看武癡長老出來的時候臉色怎麼樣,要是還不錯,就進去送,要是不好,我看你還是明天的吧。”季陽歎了口氣,點點頭:“那好吧,我就聽師哥的,你去忙吧,我在這裡等等看。”“好,自己可有點兒數啊,彆莽莽撞撞的,不知道跟竹清師兄學學。”佩劍弟子笑道,拍了拍季陽的肩膀,揮手遠去:“我先去練劍了!改日再去你們院找竹清師兄切磋!”獨自留在林中的季陽,死死握著手中的布包,咬著牙,眼中不知何時溢出了淚水,隨後一轉身,繞向正玄殿後門。正玄殿西廊偏間。房間麵寬十八丈,進深十五丈,雖隻是一個小小的偏間,但無論是窗欄門楣上的精雕細琢,還是房間裡的擺件瑣物,無一不透出一股莊嚴大氣和尊貴之威。房門緊緊閉著,正是上午時辰,陽光從東方灑下,房間裡卻隻從偏窗透進一點光亮,在西北角落下一片明晃晃的光芒,與屋內陰暗之景兩界分明。“掌門,這事要不就這麼算了吧,當給師叔和我一個麵子。”武癡道長站在門前,麵向房間東南光線最為黯淡之處,微微低頭說道。話音落下,房間裡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影晃動,武癡道長靜靜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等待著回答。過了片刻,一個威嚴低沉的聲音響起,回**在房間裡,聽不出是從哪個地方傳來,西北角那片陽光中,緩緩漂浮的塵埃突然被掀飛到高空,衝入了陰暗之中。“師叔說的有理,但項鷹的確殺了我門下弟子長老,這筆賬,若是不算,怎麼向宗門上下交代?”武癡道長歎了口氣道:“順和與順宏之事我也聽說了,是他們先去找了項鷹麻煩,項鷹無奈才不得不反殺他倆,如今順德已經安全回來,隻要讓他出麵澄清一下,各院長老和弟子們不會抓著不放的。”“會不會放,那還要他們說了算。”威嚴聲音平緩說道,聽不出一絲情緒。“既然這樣……”武癡道長一皺眉頭,抬起頭來,緩緩說道:“我就明說了吧,師叔叮囑過,讓我告訴掌門您,他無意參與天道宗權勢之事。他已經活了這些年載,看透世事,隻想閉門靜修武學,參悟大道,請掌門放心。”“哈哈,我有何不放心的?”陰暗之中,一點熒光閃動,威嚴聲音再次傳來:“師叔千年之前便是咱們天道宗德高望重之人,就算他要說上幾句,那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他深明大義,活得久看得遠,這句話用在師叔身上最合適不過。這些話你不說,我也清楚,是師叔多心了。”“師叔也說過,那個項鷹是他的救命恩人。”武癡道長緊跟著說道:“天道宗要花這麼大的功夫去追殺他,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外人聽了,難免多言。”威嚴聲音語調微微一揚,透出一股不屑:“他確是救了師叔沒錯,師叔也保過他大難不死,這恩情若要再還,還要還到多久才是頭?天道宗長老弟子們的命,難道就要白送了?此事若不追究,才會讓外人戳脊梁骨,我天道宗尊嚴何在?”“項鷹這個孩子是個好苗子,前途無量,師叔一直想把他收到自己門下,好好培養。”武癡道長不為所動,依舊不卑不亢的說著:“掌門若真心為師叔平安回來高興,你就遂了他老人家的心願不成?”武癡道長說完,屋中再次陷入寂靜。空氣之中,一股沉重威勢隱隱散發出來,不著聲色的施加到武癡道長身上。武癡道長眉頭一簇,向後退一步,借此機會武服微微一抖,卸去部分威勢。“勞煩武癡長老回去告訴師叔,天道宗的誅殺令不可兒戲,不能朝令夕改,如今大晉神宮衛與各宗派都已出動,這時候撤去,不合適。”威嚴聲音冷冷說道:“上官師叔深明大義,是我天道宗的福氣,小小一個項鷹,不值得師叔花費這麼大的心力,人才多的是,殺了就殺了吧。”武癡道長並未離開,目光落在陰影中一抹白玉熒光上,不急不緩的問道:“掌門,您不再考慮考慮了?師叔好不容易才脫困回來,如今已經明確表態不參與天道宗事務,一心向武,您給他留個弟子傳承衣缽,也算了他心中所願。”“師叔若想要衣缽傳承,天道宗上下,有天資好勤奮的弟子皆任他挑選,何必為了一個外人,苦苦掙求。”威嚴聲音恢複了之前冷漠的語調,白玉熒光劃過一道弧線,微微一閃:“我不日便親自為師叔挑選弟子,武癡長老,你不要再費口舌,天道宗定下的事情,無人能改,師叔不能,我也愛莫能助,快回吧。”話音剛落,武癡道長身後的門被一陣風緩緩吹開。武癡道長欲言又止,隨後重重歎了口氣,拂袖離去。一個人影從陰影之中走出,在投進陽光的窗前站定,一雙黑眸冰冷深邃,望向後山,緩緩轉動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正玄殿後門處。季陽一臉謙遜的向守在門口的兩人微微鞠躬,隨即遞上手中的布包:“兩位師兄,我奉師父之命,前來給掌門送茶。”“茶?我看看。”左邊一人結果布包,打開聞了聞,笑道:“極品龍井,又是無儘長老自己曬的?好手藝啊。”“是啊,師父親自去茶園選摘曬好的,說是拿來給掌門品品,看看這次味道正不正。”季陽點點頭,也跟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