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依舊沒有動彈，但馮銳揮砍下的靈劍卻是在即將觸碰到王威後頸的咫尺之間頓止。好似是有一種無形屏障在王威身上，靈劍的劍刃觸碰不到分毫。王威此時弱聲問起：“什麼又是邪修？”馮銳大義凜然的說著：“邪修就是不走正道，專研那些旁門左道的功法，或是為害百姓，或是荼毒蒼生，有如你昨夜就是，將魔石留在酒樓，致使那酒樓的三樓都被炸毀。”聽馮銳這麼一說，王威也是知道了後續，想必酒樓掌櫃已經吸收了魔獸晶核，但王威也是清楚，自己留下的魔獸晶核是自己特意淨化過的，所以給普通人吸收並不會有影響心智，要說唯一的副作用，應該隻有外貌的變化。但那顆魔獸晶核乃是九階，就算普通人的資質再差，吸收完那顆魔獸晶核也至少能晉升到七階實力，在這個大陸上，七階魔獸的實力也是足夠堪比人仙了的。馮銳說完，王威不以為然，反問起：“雖然我當時沒有在場，但我且問你一句，那個吸收了被你稱之為魔石的人，他可有狂躁？可有失了心智？可有禍害民生？”被這麼一問，馮銳頓時啞口無言。王威繼而說道：“你認為，邪修的根本就是因為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修習了旁門左道的功法，從而走上禍害蒼生的道路？”馮銳堅定下神情，回應道：“如若不是，那些為禍蒼生的邪修，那些修士都是修習**邪功法，你又怎麼解釋？”王威心平氣和，馮銳感覺不出王威身上有絲毫的情緒波動，聽馮銳這麼說，王威緩緩回答：“人之初？”馮銳本能的就著王威疑問的語氣回應：“善也。”王威卻是不緊不慢的反駁了他：“錯，你該知道的是，人之初，空也。”“你在憑空捏造？”王威淺淺笑起，說道：“那你說，萬物生靈自出生下來，除了本能，他們都有什麼思想？懂得什麼道理？看得清什麼世道？”簡單一番問話，問得馮銳啞口無言，不可否認，王威說的並不是不無道理，簡單一番話，讓馮銳自始至終來的價值感都在開始顯得搖搖欲墜，“簡直……信口胡言。”王威淡然說道：“憑你劍修天才的天分，行走世間見識過的應該也不少，見過不少人，見過不少事，你且捫心自問，我所言，幾何非虛？”馮銳沒有繼續反駁，清晨光景照耀下，日升的輝光散在平原草地上，王威一身黑的背影好似在馮銳眼中與這自然融入了幾分，在王威沒有等到馮銳回應的這幾分鐘時間，王威也是心中篤定，這孩子算是個可塑之才。“行了，後續的事情你應該都能想的明白，等你想明白也是時間問題，我且問你一句話。” 王威岔開話題，緩緩側過半邊臉對身後的馮銳說道。馮銳低沉著：“你還想說什麼？”王威弱聲說道：“這凡間界的大陸，每一寸土地你都已經走過數遍不止了吧，有沒有興趣去看看凡界外更大的世界？”殘心劍仙馮銳狐疑的看著王威，反問道：“你是想帶我去仙界？如果真的隻是去仙界，不好意思，現在我還沒有興趣。”像馮銳這種好戰的修士，不可能想不到仙界之中有多少強者，仙界裡最少都是人仙修為的仙士，但馮銳隻是好戰又不是傻，馮銳原本就是打算好憑自己的實力突破渡劫到人仙境界，然後再飛升去仙界。現在才隻有渡劫境初期的馮銳，自知現在被強行帶到仙界去，後果絕對很慘，先不說成仙之後去往仙界所遇到的那些劍仙有關於劍術造詣如何，馮銳自知，在仙界最低境界的人仙與凡界渡劫境之間的本質實力差距就是雲壤之彆，馮銳自認好戰，但也不會這麼為了求道而白白赴死。“算了，多謝你的好意。”馮銳說到這裡的時候，王威卻是開口打斷：“你是糊塗了，我沒在問你，”“嗯？”王威補充道：“我隻是在通知你，好讓你自己心裡有個準備。”馮銳見王威這廝心底不善，打算是對自己用強硬手段，但馮銳又是何許人也，王威即使是被平民與其他修士稱為仙尊，在馮銳麵前也沒多少好使。隻見馮銳抬手甩劍，躍動腳尖後躍身形，與王威拉開十多米距離，冷眼看向王威說道：“本座向來自由，要去仙界與否也不是你片麵之言說了算。”王威淺笑一聲：“嗬，看樣子你還是個硬骨頭。”王威也沒有多在口頭相勸，他明白，像馮銳這種年輕不懂伸屈的天驕少年，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出手打壓，用實力去說話。在馮銳與自己拉開距離之後，王威也是緩緩從崖尖一角的草地上起身，看著王威這緩緩起身的動作，明明是簡單，在馮銳眼中卻看出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錯覺？’馮銳心中頓感不妙。在王威起身之後，轉身過來麵向馮銳，正好是日出東山發白的輝耀映照在此刻王威的正臉上。此刻在馮銳眼中，除了王威一頭飄逸的烏黑短發，身上的黑色革衣與披掛的披風，在日光映照下閃爍折射著光芒，好似那是馮銳第一次見到的一種說不上來的色彩。五彩斑斕的黑？然而這不是重點，在王威與馮銳目光相對的下一刻，兩人沉寂不出半分鐘，王威抬手起，馮銳自覺猜出王威是要出招。在王威出招動作才開始的半秒不到，馮銳搶占先機，手中靈劍激鳴震顫起，五指緊拽劍柄，縱身一閃，場景之中再現馮銳身形的畫麵，僅僅是兩秒不到的時間，馮銳與原本和王威相隔數十米距離的位置，瞬息之間拖劍閃到王威麵前，兩人麵龐這這一刹那，貼近到半尺不足的間距。王威就著這點兒距離的時間，仿佛這一刻的時間被靜止了一般，聽得那王威不受時間控製的言語從王威口中攜笑意送出：“嗬，你還是沒想明白，何以修劍。”何以修劍？馮銳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從小自馮銳四歲的時候開始，父親就送了一把木劍給自己當玩具，那時候的馮銳手持父親製作的木劍，心無旁騖的玩了一天又一天，甚至晚上做夢都在手持木劍到處揮舞。馮銳天生對‘劍’有著親切感，遠比早出晚歸的商人父親，與天天在田地裡忙農的母親，馮銳更多時間付出給了手中的木劍。直到有一天，正是在馮銳五歲那年，馮銳與村裡同齡小夥伴們玩耍，好巧不巧，他們幾個小夥渾渾噩噩玩到傍晚五點多。一聲狼嚎，打破了他們歡樂的氣氛，也至此結束了馮銳歡笑的童年。村莊靠山，原本以前是有一批修士與朝廷官員來這附近山頭上剿滅山賊，那段時間，馮銳小時候的村子周圍算得上是太平，所以父母親對馮銳的外出玩耍沒有多管教與約束。在當晚，馮銳渾身血淋淋的從山腰上回來，拖著疲倦的身軀，才進家門坎就直接累倒在地。早已在家中等候的母親，守在床邊照顧了三天三夜才等到馮銳醒來，那時候年僅五歲的馮銳，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告知母親，自己那把木劍，斷了。“傻孩子，木劍斷了讓你爹再給你做個，你人沒事兒就好。”但隨後，死裡逃生回來的馮銳並沒有與母親相擁而泣，而是推開了母親的懷抱，向一臉茫然的母親認真訴說了那天晚上山腰上所發生的的一切。十三頭山狼，圍住了馮銳在內的五個孩子，交鋒不到兩分鐘時間，凶殘的山狼們的血盆大口就扼斷了三個小夥伴的生命。親眼看到生命的夭折，也是馮銳第一次體會到死亡的恐懼，那時候的馮銳能依托的僅有手中的木劍。不出五分鐘的時間，原本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都被山狼們咬死，最後也是馮銳拚死對山狼們互搏，幾乎是與山狼們扭打成一團，最後抱著其中一頭山狼滾下山來，讓那頭山狼滾落的時候後脊梁插中了木刺，才讓自己勉強得救。雖說那次的馮銳隻剩半條命回來，但自那之後的馮銳懂得了許多，自那之後，馮銳也開始苦心自學劍術，加上有天賦的加持，馮銳很快在蒼莽大陸上出人頭地。至於之後對正邪兩派的區分，也是馮銳經曆了很多事情才有了獨屬於自己的見解。方才與王威簡單的一番對話，原本就已經讓馮銳心中對‘正邪’的定義有了動搖，現在王威隨口一句，又不禁讓馮銳對自己多年以來堅持的劍道，有了疑惑。馮銳當即咬牙，狠厲的猛然抽掠一劍橫砍王威胸口去，王威也是輕巧的後撤半尺，僅有劍氣觸到王威，但也沒能破開王威絲毫衣衫。“豎子，亂我道心！”馮銳嗬斥，說罷就是繼續朝著王威連番進攻，劍招凜冽急促，絲毫不想給王威喘息的機會，讓眼看王威雖然動作也沒有停下，但連續閃躲的動作下來，王威卻是一臉輕鬆，呼吸平緩，大氣都不見喘半下。馮銳也終於察覺到王威狀態未減，在持續猛攻接近半小時後，馮銳自知這種普通的壓製劍招對王威起不到作用，“你動作很快，算得上作為我的活靶子，但你也就隻有這點兒本事了。”馮銳停手，後撤一段距離與王威拉開後，輕蔑的嘲諷道，在王威與馮銳都停下身形後，王威雙手揣在身後，依舊麵容上風輕雲淡，平和靜氣的看著馮銳，隻見馮銳在與王威拉開距離之後當即用靈力開始對手中靈劍開始附魔。“錯劍式，奉天！”馮銳冷言冷語的宣聲道，左手兩指並齊在劍刃上由下而上劃過，看到他手中靈劍利刃上立刻顯現出一團火焰。赤色火焰熊熊燃燒起，將他手中的靈劍利刃包裹住。這……‘這好像算是我在混沌帝國那時候玩剩下的吧。’王威心中忍不住吐槽。甚至現在的王威在看到馮銳如此莊嚴鄭重的一幕，自己卻有些忍俊不禁。看這種狀況，真讓王威自己出手，怕不是讓自己掉份，最後短暫思索一番，還是時間要緊，在這裡不管是來凡間界喝酒還是在與這個少年爭執，都浪費了不少時間。現在也該快些結束了，原本凡間界就沒有什麼強大戰力值得王威認真對待，現在審查完這個少年，在王威眼中與神識探查完的整體認知中，這個劍修少年恐怕就是蒼莽大陸上最強實力的家夥了。既然如此……王威也沒有多客氣，當即在馮銳出殺招將要衝身貼近來的時候，下一秒，王威麵色陰沉下來。氣息，解放！呼——嗡！——王威氣息解放的一刹那，對於王威來說已經算是再熟悉不過的操作與場景，但對馮銳而言，不自覺的讓他回想起自己年幼時第一次在那半山腰上麵對山狼時的死亡恐懼感，此時此刻，心中壓抑不住的恐懼感，相比幼時更甚。手中靈劍的劍刃上，才附著的火焰，立刻消散，馮銳在這瞬間徹底失去了對自身靈力的掌控，彆說是對靈力的掌控，現在的馮銳頓止身形，連站都站不穩，不自覺的雙腿直打顫。“你……”王威後背的半掛披風緩緩飄**著，微風同樣撥動著王威的碎發，冰冷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輕蔑不屑，王威看向馮銳的目光，讓此刻的馮銳不敢直視。那仿佛能從王威眼中瞳孔裡看出生機，卻又深邃到似是無儘地獄般的誘餌，馮銳一時間不知道，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王威是什麼樣的存在。“你什麼？你是在懷疑我麼？”王威輕聲問道，他明明能一眼看透馮銳此時的內心情緒，甚至隻要主動一個神識窺視，連馮銳現在心裡在想什麼都能讀得一清二楚。但王威並沒這種打算，以後說不定還要這個孩子給自己效力，打壓太過，以後心中有自卑可不好。見馮銳久久沒有回話，王威也是知道這孩子在想什麼，實際上馮銳腦袋裡早就變得一片空白了，憑王威的震懾，現在就算是仙帝在自己麵前，能有勇氣抬頭與王威對視都算豁出命了，更何況隻是小小一個渡劫期的天才劍修？“從始至終，我問過你的問題，隻有一個。”王威複述道：“何以修劍，你明白？”這個問題，王威已經問了第三遍了，何以修劍，王威自己也說不明白，真要說修劍之事，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回答，王威這麼問馮銳，為的就是看清楚馮銳的本心。馮銳在王威的威懾下，心神恍惚足足三四分鐘才回過神來，在聽到王威三番問話‘何以修劍’，此時的馮銳在威懾氣場下變得思緒格外清醒。“在回答之前，我想鬥膽先問你一件事。”馮銳聲色顫顫的說道，王威不以為然：“問吧。”“你的身份。”“王威，神界聖神。”馮銳在聽到王威的名字的時候倒不是很驚訝，但在聽到王威說的‘神界’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他從沒聽過神界這個存在，但還是知道‘神’這麼一個稱謂的，相比仙人，神更是在仙人之上的存在，馮銳明顯也感覺到了王威與自己之間的差距，便開始思索自己方才王威的問話，口中一邊想一邊說著：“我叫馮銳，現在還隻是渡劫期修士，是個劍修，我從小練劍，自覺對劍術方麵的造詣頗深，放眼整個蒼莽大陸，我說第二，無人敢說第一。”王威不以為然：“嗯，那你可想明白，你是為什麼而練劍。”王威問出這種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想起，曾經好像也有個老油條也向自己問過類似的問題，當時的自己好像是怎麼回答來著？馮銳沉思片刻，回答道：“為何練劍……其實這種事情我說不太明白，真要有原因的話，我想我應該是為了長生，畢竟每個修仙者的最終目標，都是為了長生，我以劍為道，也隻是走向長生的一種途經罷了。”聽馮銳這樣說，王威並沒有看出馮銳有什麼胸懷大誌的樣子，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馮銳的言語在王威眼中顯得是如此真實。王威淺淺的笑了笑，對馮銳說道：“有道是長生儘頭是悔恨，你或是得到長生，可知，你將會不可逆的舍棄很多東西。”“我知道。”馮銳插話說道，馮銳沒有讓王威繼續說明，他知道王威想說的是什麼，會舍棄什麼東西，馮銳很久以前想過的，現在看馮銳的模樣，好似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心如此，王威見狀也沒有多嘴，隻是笑笑說道：“好，那就現在動身麼？”意思明了，王威並沒有明說，但馮銳若是聰明人也能知道王威想要的是什麼，從神界來到凡間界馮銳不知道其中要經曆多少位麵，但馮銳知道想要求得長生，眼前的王威必然是能幫到自己。自己作為交換，給王威效力，這是最明顯不過的交易。馮銳沒有問其他的，而是收起手中劍，對王威恭敬道：“在下馮銳，拜見王威聖神。”“我還會在這裡逗留一日時間，你就多多配合我一下吧。”“是。”之後的一天時間裡，王威走訪了蒼莽大陸上所有的人族聚集地，包括但不限於那些城鎮、村野、城池等等，哪怕是疆外的那些土著與蠻夷，王威都帶著馮銳一日萬裡去往收服，蒼莽大陸中原那些百姓與中原修士還好說話，加上有馮銳這個殘心劍仙的出麵隨同，王威的收服速度極快，去往那些疆外土地的地方遇到的那些土著與蠻夷等戰士、修士等等部族，王威也沒有多耗費時間與精力，在馮銳的見證下，王威全都是以雷霆手段，不臣服的部族，隻有一個結果：死。在王威出手後的場景，那些生靈們原本存在的地方連點兒血跡都沒有留下，王威的手法也算的上是相當人道了，畢竟沒有弄得血流成河，隻是讓那些不願臣服的人們都成了粉末，揮灑於大地上。很快，在這個凡間界的事情就算全部都解決完了，王威與馮銳說明一番，最後在馮銳也是說自己要有事情，想要王威留出半日時間，“嗯，快去快回。”“謝王威聖神。”其實就算王威不隨同，馮銳去到天涯海角王威都能用神識探視到，在王威神識之中，得見的是馮銳返回了當初那個城鎮裡，馮銳火速的去到之前自己喝酒的那家酒樓，進去找到了正安排工人對自家酒樓進行修繕的掌櫃。“啊，是劍仙大人，失敬失敬。”這個掌櫃的明明實力已經遠超馮銳，但現在的掌櫃還不自知，馮銳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道彆，他沒有去找自己曾經的夥伴，也沒有去找自己的宗門，更沒有去找自己的父母，馮銳來找這個平生都沒見過幾次麵的酒樓掌櫃，自有他的打算，在酒樓門口，掌櫃的憨笑招呼馮銳，馮銳卻是一臉凝重的抬手搭在掌櫃的肩頭上，輕聲認真的說道：“跟你說件事，你不信也好，信也好，無論如何，希望我叮囑的事情你能做到，就當是我對你的請求。”得見堂堂殘心劍仙對自己一個開酒樓的掌櫃如此低聲下氣，掌櫃的大驚失色：“啊這，劍仙大人，您這說的是哪裡話。”“沒時間跟你囉嗦，你給我好好聽著。”馮銳打斷了掌櫃的本要出口的寒暄，盯著掌櫃的目光，認真說道：“即日起我會離開這個世界，說不定是去仙界，也說不定是去其他世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這個世界沒有我懲奸除惡，你以後有清閒了幫我照看一下這個世界，希望我回來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是現在的樣子。”馮銳說完，沒等掌櫃的反應過來，馮銳就已經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人來人往的鬨市街道上，掌櫃的瞪大雙眼，回過神來後的他左右張望，不知馮銳已經走了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