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時，張九淵看到一張臉，同時感受到的，還有十餘個同齡人的目光。“這家夥整天就知道睡覺，睡鬼投胎？真有這麼困？”“誰知道呢，反正我從沒見過這家夥看書，先生布置的課業，這家夥也從來都不交，真不知道為什麼先生還要留這樣一個自甘墮落的人。”聲音，一句一接著一句。張九淵打了個嗬欠，將頭扭到一旁，沒有反駁，也懶得反駁。姬先生看在眼中，戲謔一笑道：“你...真有這麼困？”“你真有這麼閒？怎麼今天關心起這個問題來了。”張九淵懶洋洋道。姬先生合上手中的書卷，笑了笑道：“沒什麼，隻是忽然想起屋主說過，你是最有機會掌握這門學問的人，可你現在這幅懶懶散散的模樣，就算他說破天，我也不信你可以做到。”“你不信是你的事，反正我隻是一條鹹魚，還是混吃等死的那種，我勸你還是彆指望我掌握那玩意兒了。”說完，張九淵又打了個嗬欠，一對眼皮也耷拉著，看起來很沒有精神。不過，他對自己的評價顯然很是準確，至少這一眾同齡人乃至姬先生聽了，都難以反駁。“與其指望這條鹹魚，還不如靠咱們發憤圖強，先生，既然這家夥這麼困，就讓他睡吧，反正也沒有人指望他做到我們做不到的事。”“一條鹹魚而已，搭理他，我都覺得浪費時間，真不知道為什麼屋主對他有這麼高的評價，一定是屋主看錯了！”“就是，我要這家夥早就自己離開了，真不知道他是這麼好意思留在這裡的。”聲音，一句又接著一句。張九淵依舊打著嗬欠，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手指。窗外的陽光很柔。尤其陽光透過窗帷照拂在張九淵身上的時候，這股柔的力量似乎越發厲害了，本來他心頭還隻是三成困，現在已有七八成了！末了，他站起身來。“我這條鹹魚打算出去曬曬太陽，睡個午覺，走了。”淡淡撂下一句話，張九淵站起身來，在這一眾同齡人的目光之下，懶懶離開這間新學堂。無論是他這句話，亦或是他的起身，這一眾同齡人都習以為常，沒有一人感到意外。姬先生也沒有。目送著那道瘦小的身影離開學館大門，他無奈一笑。可惜，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待張九淵出了學館的大門，遠方天際，一片烏雲轉眼已至。片刻之間，驕陽不複存在，玉虎城陷入一陣昏暗，驀地驚雷乍起，豆大的雨水揮灑而來。這本是一場正常的不能在正常的雷陣雨。就好像張九淵的離去，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可是，他卻又回來了！再回來時，他的心頭已再無一分困意，一種全然不像是鹹魚應有的表情，曝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中。 瘦弱的小手死死捂住胸口，一種莫名的疼痛，深入靈魂的疼痛迫使的他的臉色一片煞白，如同被人生生抽走了靈魂一般！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瞬時使得眾人圍聚過來。誰也不會料到僅僅一息時間，剛才還好好的鹹魚，為什麼就要變成死鹹魚了！“九淵！”姬先生急道一聲，二話不說便抱起張九淵的身體。可是，一股灼熱的感覺卻瞬時從他的體內傳來，以至於姬先生的手，僅僅接觸他身體的一瞬間，便被重重彈開。姬先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兩手，一排豆大的水泡，赫然浮現在他的目光之中。“先生快看，這家夥的衣服被融化了！”驀地，一道驚呼聲傳來。姬先生打眼看去，隻見這一瞬之間，那方才還覆蓋在張九淵身上的衣服，竟然伴隨著一道焦糊的氣息，從他身上剝落下來！“怎麼會這樣！”姬先生眉頭猛地一皺！無論是自己手上的灼傷，亦或是那些燒焦的衣衫，都昭示著，這不是錯覺，這個懶散的小家夥真的出事了！“你們都不要靠近他，速速去請石長老過來看看，快去！”“好！”眾少年點了點頭，一股腦的都衝出學館。時下，暴雨傾盆，雨水濺落在窗帷上。姬先生的心裡卻難以顧及被雨水濺落的書卷。“九淵，你現在感覺怎麼說，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說出來，先生在呢！”“先生”二字一出，張九淵虛弱的眼神，頓時迸發出一道明亮的光芒，仿佛看見了一絲希望。“先生...筆...筆...給我...筆！”“筆？”姬先生眉頭再皺：“都在個時候，你要什麼筆，難道一直筆就可以讓你化險為夷，九淵，你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孩子的目光是短淺的，他們隻看到自己看到的，隻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是先生的目光卻是全麵的，至少姬先生就看到了這群孩子們不曾看到的。他看到這個自稱鹹魚的孩子，也會在某個黑漆嘛唔的深夜，點起一盞小油燈，偷偷翻閱著彆人上課時的筆跡！這孩子不是懶散，他隻是不習慣罷了。是啊。他本來就是知行學館第一個孩子，無論是屋主亦或是姬先生，都會這小家夥格外重視。可是，伴隨著學館的孩子越來越多，這種唯一的重視無疑會分出多分，均衡分的給一個孩子。他已不再是唯一，又如何能夠習慣？“哎！”一想到這，姬先生口中除了歎息還是歎息。與此同時，一行清淚於無聲中劃過張九淵的臉頰。這一刻，無論是身體上的難受，亦或是心頭深處那中悲痛欲絕的感覺，都壓迫在這弱小的身體上，他再也難以忍受。窗外有雨，很暴，很急！少年有淚，比暴雨更暴，急雨更急！稚嫩的小臉一瞬之間，已化作淚人！這嚎啕大哭的樣子，似乎是的少年終於變回一個正常的孩子。除了哭，這個孩子似乎已經沒有彆的事可以做了！“完了，全完了。”“九淵，什麼完了，你說清楚一點！”張九淵神色淒然的望著姬先生：“學館的牌匾碎了，先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說什麼！”姬先生猛地瞪大雙眼。他記得屋主說過，學館的牌匾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牌匾碎了，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屋主他...就快要死了！“現在...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筆...給我筆！不行...來不及了！！！”驀地，少年斂起心頭的悲痛，強行振作起來。下一刹，就見他猛地咬破指尖，於地上奮起而落！寫的正是那懸掛在孤街寡巷學堂上的四個字。——知行合一！倏地，一道灰色的光芒從這四個四字之上飛旋而出！然而！這絲光芒僅僅浮現了一瞬便暗淡下來，甚至那四個本該是殷紅的鮮血所刻畫的文字，竟也失去了顏色，更如同腐朽的骷髏，終化作一片殘渣，飄飛在張九淵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