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六年匆匆而過。京城,趙易執一個人後花園中閒逛。正值春季,枝頭上兩隻雀兒嘰嘰喳喳,互相為對方清理著羽毛上的汙垢,看起來十分恩愛。趙易執抬頭望著這兩隻雀兒,眉宇中透出了一絲豔羨。貌美的宮女跟在趙易執的身後,隨時等候著吩咐。趙易執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一批新換來的宮女姿色秀麗,美豔非常,都是大啟各處征召選拔而來的各地美女。他無心去看。“來這裡…已經十年了。”王振良邁著方步,昂首挺胸地來向趙易執彙報事宜。南方五處藩地已歸朝廷已有六年之久,北夷也在六年前的拒夷城退了兵。這六年間,不說風調雨順,也是四海承平,並無戰事。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無不誇讚大啟政通人和,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大啟似乎真的中興了。王振良作為皇宮中的內務總管,也沒來由地覺得麵上有光,就連走路都是昂首闊步起來。“陛下。”到了趙易執的身邊,王振良還是拿出了多年來的順從,俯身喚道。“他們又上奏折讓朕早立皇後是不是?”趙易執的神識已是登峰造極,隻要他願意的話,大啟之事可以做到無所不曉。但是到了現在這一步,他反而不願意再去用神識窺探天下了,有時候不知道也挺好的。王振良從後麵望向趙易執的鬢角,不知何時起,已經生出了一絲絲白發,看得頗為心疼。“陛下,大人們也是好意,忠言進諫,老奴也以為…”“夠了,我現在不想提這些,如果沒事的話,就不要煩我了。”趙易執打斷了王振良的話,話語中沒有什麼情緒流露,但是王振良也不敢再進一步勸說。“陛下,周相…回來了。”“嗯?周子儒回來了?你怎麼現在才說?在何處?”趙易執這才回過頭來問道。王振良側過身子讓開道路:“陛下,在禦書房。”趙易執一路大步流星,趕到了禦書房。周子儒坐在裡麵,見到趙易執來了,連忙起身,被趙易執抬手虛空一按,又給他按回到了座位上。“彆客套了,你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離京六年,回來怎麼也得風光一場,讓我好好迎接你一下。”趙易執轉過身子,往下一坐,禦書房裡的那張椅子自動從書案後移出,滑到了他的身下,剛好接住。王振良對此已是見怪不怪了,六年來,不止一次地看見趙易執這項神通。他很聰明,不該問的就不問,退到了門外候著。“臣特意讓人不要報信的…陛下,六年不見,您…成熟了很多。”趙易執雖也不曾見過周子儒一麵,但是他有神識窺查,對於周子儒,他是了如指掌。“是啊,那些王公大臣們嫌我老了,商量著要我立後,怕是有人都等不及要立儲了。”趙易執沒好氣得說道。“嗬…”周子儒雖然不在京城,但是對於京城的事還是略知一二,曾有不少大臣書信詢問過他的意見。他也不過隻回了個“諸公自決。”不過從心底裡,這立後之事,他是讚成的。“你也覺得我該立後麼?”周子儒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趙易執的眼睛,甚至於心裡的想法都沒瞞過他。“是啊…陛下,我也這麼覺得…”周子儒有些苦澀地笑了。趙易執沒有笑,他覺察出了不對勁。“北夷那邊出什麼事了?”趙易執追問道。周子儒歎了口氣,輕聲咳嗽道:“咳…陛下,北夷又有大動作了。”“你說。”趙易執聚精會神地聽著。“六年前,北夷攻打安西、北地二地。臣和武定公、忠意公相繼趕赴二地解圍。當時北夷大汗蒙木烈就曾親身來到拒夷城,隻是那一次卻是無故退卻,一直到今。”“六年間不曾犯我大啟國土,陛下可知為何?”趙易執沒有說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不知道。“他在籌劃,在準備,在日日夜夜都想侵我大啟的疆土,這一次…怕是危險了…”“深入北夷的探子傳回消息,北夷這六年前,積蓄兵力,準備傾國之力,南下犯境…”“傾國之力”四個字一說出,趙易執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聚攏到了一起。這四個字太重了,重到趙易執都有些害怕…“消息可靠嗎?”趙易執關心消息的準確性。周子儒緩緩點頭:“可靠,我分批派人打探,每個人傳回的消息都如出一轍。”“而且這些年,北夷的三大部落空前團結,一些不同意南下的小部落都被全數滅掉了。現在的北夷,人心思戰,銳氣十足啊…”“你估計還有多久?”“快的話今年夏季…慢的話,明年開春,北夷的鐵蹄必定南下…”趙易執沉默了片刻,又問道:“那你估計…北夷會有多少兵馬?”“北夷是苦寒之地,人數向來不多,但是如果傾國之力儘數南下的話,除去後勤補給,輔兵民夫外…隻怕…”“不低於百萬…”百萬!兩個字重重地壓在了趙易執的心頭,讓他有些喘不上來氣了。雖然早就設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是現在親耳聽到,還是覺得震撼不已。“百萬…”趙易執喃喃自語,這個數字太龐大了。周子儒又苦笑了一下,他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震驚的程度根本不比趙易執的小。等趙易執緩了會兒,周子儒問道:“陛下,當初北夷退卻,那二十萬兵馬臣便沒要了…不知現在,咱們能出多少兵馬?”趙易執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吐出,伸手向後一招,兩本書案上的奏折憑空飛到了趙易執的手中。是兵部和戶部的奏折。趙易執翻看著奏折,心中再一核算,說道:“五十萬。”周子儒輕輕點了點頭,六年的休養生息,不長也不短。五十萬兵馬,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五十萬,再加北地、定遼二藩的兵馬,加上我們守城的優勢,勝敗倒也不一定。”周子儒緩緩說著,眼睛掃向了趙易執,注意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趙易執知道周子儒的意圖,他故意不提安西,又觀察自己,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反應。不說天下百姓,便是王公大臣們,好像都知曉了當今陛下是全知全能,沒有一丁點小把戲能瞞得過他。人人皆知,人人不言。趙易執在周子儒麵前也不藏著掖著,對於他來說,現在唯一的威脅隻在北夷。“安西王當年的確是投靠了北夷。”趙易執平靜地說道。周子儒暗暗捏緊了拳頭,安西的位置乃是重中之重,現在卻投靠了北夷…當年啟太祖趙始究派初代安西王張縛生鎮守安西,不為彆的,隻因八王之中,唯有他最能打,也最敢打!有多能打?南蜀的破川關之戰、東楚的撼東嶽之戰,皆由他一人攻打,所率部卒不過千餘人,卻大破南蜀的四萬固川卒和東楚的七千鐵嶽騎。尤其是對戰七千鐵嶽騎,初代東魯王徐進宗援兵還沒趕到,那不過千餘人的兵馬就將鐵嶽騎打得潰不成軍。斬首四千人!誰能想到,那般神武的英雄之後,竟有屈身降了北夷的後代子孫。禦書房中,君臣二人同時沉默了。北方三王到底還是結盟一體的,互援互助,不論是對安西出兵還是告知其餘兩位藩王實情,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隻怕弄巧成拙。“那…還需派出兵馬守禦安西…”周子儒打破了沉默。趙易執點頭:“嗯,兵爭之事,你和易小刀他們商議就行了,我在京城鞭長莫及,也幫不上你什麼忙。有什麼其他需要可以告訴我,我為你一一解決。”“各地兵馬良莠不齊,北夷兵馬又能征善戰,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調集大啟各地的兵馬,派至北邊,早些操練一番。”周子儒見識過北夷兵馬的強悍,而且他所見識到的還是人數眾多,不算太能打的呼延部落。對於重陵部落與和煩部落,周子儒心裡還是有些沒底。“這個我知道,我即刻下詔,一個月之內,五十萬兵馬定可送至前線。”趙易執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再拖遝。“既然這樣,那臣就先告辭一步,這就趕往北地。”周子儒起身就要告辭。“這就走?”趙易執愕然。“嗯,我這次回來就是來要兵的。”周子儒尷尬地笑了笑。趙易執也輕輕笑了笑,隨即收了笑意:“他…還是不願回來嗎?”周子儒默然,易小刀離京之事,其實他才是“罪魁禍首”,要不是整日提防易小刀,也不至於將他生生逼走。現在可倒好,他在北地和易小刀時常相見,商議軍事。而趙易執卻和易小刀形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麵…“待北夷退了,武定公自然會回來的。”周子儒直接就挑破了說道。趙易執點頭:“你幫我帶句話給他,就說…”周子儒聚精會神地聽了起來。“朕想通了,天地萬物各有命數,觀塵子之事…朕不怪他。”當初趙易執派易小刀趕赴西貴,就為了救下觀塵子一命,可最後觀塵子還是…“陛下,往事已矣,切莫傷神…臣,也勸陛下,早日立後…”“朕…自有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