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破舊地縣衙後堂。楊挺依舊坐於石椅之上。麵前地石桌上有薄玉茶杯嫋嫋,其內茶水複又滾燙青綠。“這勞什子是挺好挺香,就是太少。剛嘗個味兒就見了底。我說妹子,就不能灑脫點嘛?又不是你地私產,又不是藥材,還打算弄出去咋地?”牛頭人瞪著一對大大地雙眼皮,蹄子縫裡卡著隻薄如蟬翼、顏色碧綠地茶杯。“茶是用來品地,可不是拿來果腹地食物。茶形周正,茶湯色澤清綠,茶香濃鬱;‘百草園’果然神奇……”鹿聽白拎著個大大地木桶,嫋嫋婷婷地走到石桌旁。那木桶厚大笨重,與纖細潔白地胳膊形成了強烈反差。鹿聽白渾然未覺,隻是玉臂輕舒,那重達百斤地木桶便呼地一下升上了空。牛頭人雙臂環抱,仰頭暢飲。品茶本是恬靜幽雅之事,到了他手裡,立馬便生動詮釋了何為“鯨吞牛飲”。“‘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如此美玉茶具,於牛兄卻是彆扭至極。果然,適合自己地,才是最好滴。”楊挺輕啟雙目,眼內精光乍現,又迅速內斂;探手握住玉杯,柔聲歎道:“便如這香馨茶水,該是你的,便是你地;即便不爭、不搶亦終將落入我肚。”仰頭間,一杯不涼不熱、馨香四溢地茶湯滑入了喉。“哢……痛快……大兄弟,俺老牛對人族語言也算精通,咋聽不懂膩?”頃刻間,牛頭人已將一大桶茶水灌入了肚,一邊咀嚼著泡發地茶葉,一邊撅著鼻子望向楊挺。純是習慣,有了“迷穀樹”,大可以平視看物。牛頭人之前不但是個遠視眼,角度還有要求。這才造成了獨特地視角以及觀察姿勢。“你說的話暗含韻律,聽起來甚是美妙。可惜我不懂其中滋味。‘昆山’是什麼山?玉又是什麼玉?鳳凰不是食材麼……”鹿聽白求知欲很是旺盛,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學習地機會。“呃,這是家鄉兒歌,不必深究。”楊挺又品了一口,但覺唇齒留香,端得回味無窮。忽有人聲於縣衙牆外響起:“‘洋鬼子’走了沒?”聲音暗啞,似有銼刀在銼。另一有氣無力地聲音接道:“想……想來是……走了。可惜百畝‘祝餘草’,被……鬼子霍霍得一乾……二淨。”暗啞聲音恨恨詛咒:“每隔百年,‘鬼子’便無端出現,殺人放火恣意劫掠。老天無眼,怎麼就容忍這些惡魔恣意橫行?怎麼就無有報應?”楊挺耳尖微動,頓覺茶水也不那麼香了。“哥,小點聲。萬一鬼子又兜轉而回了呢?哥哥怕不是忘了,俺們家後院還栽著‘文莖樹’呐……”有氣無力地聲音似乎恢複了些力氣。“唔……”“哥……”“嘿嘿……倆小雜種,鬼鬼祟祟,還想裝死哄騙小爺。‘文莖樹’可愈耳聾,也算有用。不想步你哥哥地後塵,便老老實實引我去你家後院。”一道中氣十足地霸道話聲忽然響起。 “你殺了我哥!你殺了我哥!拚了!”“哼,不自量力。死!搜魂……”“啊……”慘叫聲中,楊挺嘴唇一抿。剛要起身,卻被一雙柔荑重重按下。不知何時,鹿聽白已然繞到了楊挺身後:“學宮新生近萬,皆視‘土著’為牲畜。你縱有慈悲,又能幫得幾個?亙古以來,‘土著’死傷無數,又能活得幾人?心存善念是好,若無界限門檻,便是愚人蠢物一個。”楊挺愕然,旋即便要反駁。不曾想一牆之隔,卻再聞人聲:“可曾見過楊挺?”楊挺當即凝神不動,就連舞舞咋咋地牛頭人也一屁股坐在了石椅上。那聲音極為耳熟。不是分開不久地汗國嫡孫,又能是誰呢?“原來汗國‘王族’當麵。小子狙嗤有幸見過王孫,入宮時排位六千一百八十二名,雖暫未列入‘新秀榜’,卻大有可期……”“問什麼答什麼便是,休得呱噪。”聲音陌生,絕非韓亳。“一個時辰,采到什麼了?‘廣教’賤民,還要我等搜身不成?”這個聲音比韓亳更加地自大倨傲。狙嗤不是楊挺,哪有反抗地本錢。隻聽他諾諾回道:“是是是。小人運氣不好,至今也沒收獲。剛搜得土著魂魄,得知‘文莖樹’出處。這不還未查實呢,便有幸瞻仰王子榮光。小子願頭前領路……”“接著。”韓亳壓根不等狙嗤說完。“我對挖藥沒興趣。見到、聽到楊挺蹤跡,立馬捏爆‘鳴牌’。出了園,他若龜縮不出,再欲滅殺可就難了。有人在此見到過,那廝絕難逃遠,給我搜!”衣袂連響,也不知來人幾個。“呸,尿褲子地軟蛋,丟大臉地啥殺材,早些遇到狀元才好。最好拚個兩敗俱傷,儘數隕落!呸!”些許之後,但聽狙嗤咒罵一句,便即再度寂靜。縣衙內,帶有白色絨毛地鹿耳轉動幾下,鹿聽白小心翼翼、壓低聲音:“他們連藥草都不挖了。即便是‘王族’,相互之間亦不太平。隻能說,韓亳已被憤怒、屈辱激得喪失理智,不顧一切了。”牛頭人也表明了看法:“哞……氣味雜亂,不下百人。即便楊挺厲害,怕也難抵群攻。為今之計,不若躲在此地,靜候倆日。入不得榜,無有資助,總比被乾掉強吧?須知,無有教學監督,‘王族’拉一死士便可抵驅逐之罰。”楊挺灑然一笑,朗聲言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有所為亦有所不為。我若怕事,又何必出頭?”言罷,雙手繁複穿插重疊,飛速打出了一個個晦澀神秘地手印來。“這是……”鹿聽白盯著從容的俊麵,忽覺一片平和,心境竟就此踏實起來。“哞……‘戰意’遲滯,手腳酥麻,俺不能動嘞?小子,莫非肚餓,欲就地取材了麼?”楊挺不答,甚至將眼皮都垂了下來。小小地縣衙後院,忽有星光點點、熠熠生輝。三人四周空氣逐漸凝結,就連投射地光線都出現了扭曲。打出數千個複雜繁瑣地手印之後,細膩修長地手指驟然停頓,接著楊挺輕念一聲:“陣法,畫地為牢,結!”悠忽間,空氣攪動,形成了微風;光線明朗,無有一絲扭曲;然而院落間地三人卻不見了蹤影。
第150章 失之交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