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天數……諸如此類縹緲無痕的東西，左右都逃不過一個變數。可能前一秒鐘卜算之時是十死無生，下一秒鐘就又變成了一順百順……但是於白洛纓而言，既然已經卜算到了沈家姐妹回來的路上有風險，想讓她坐等著這二人回山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常清敬和成懷義清楚她的脾氣，於是便不再阻攔，隻告訴她快去快回。成懷義還特意又囑咐了一句，要是路上方便或者接到人之後有些空閒，不妨是順便去看一看木驚風。既然提起了木驚風，也正好說說他與隋劍山在李家堡子的事情。這不是當地世情艱難，張老漢父女二人又添新愁，哥倆兒就一邊先繼續了解當地的情況，一邊再次將關注點聚焦在了張老漢身上。直說是張老漢葬了發妻又被四鄰硬扣上一筆債務。其實要沒有黃羊觀的道士，這件事情張老漢往不往心裡去都是一樣的，頂了天誰敢上門要賬來，張老漢就跟對方對著罵街唄。左右人的情緒總是一陣一陣的，張老漢提起來的殺心一鼓之下也撐不了多久，無非就是丟了錢……可當下的情況是……四鄰搶了錢，栽給他一筆賬，關鍵黃羊觀的道爺還說死了要儘快見錢，一天也是它，一刻也是它！所以趕等隋劍山與木驚風再來張老漢家的時候，就瞧見張老漢打發姑娘看看家裡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拿出去換些吃食回來，張老漢則是守在恩公之神位前燒起了香。“二位恩公啊，我這個老東西實在是不知道跟誰說這心裡話了，我……我太廢物了，您二位給我的錢全都叫我給丟了……”“繡娘可憐呐，為了給天殺的黃羊觀上供，連自己的命都給丟了，我又能說什麼呢？”“二位恩公保佑，保佑著我能把事情辦成了，您二位的大恩大德，我來世再報……”民間有個詞兒叫撞客，意思是這人碰上了不乾淨的東西，一下子迷了心智。張老漢眼下就好像是這個狀態，一直對著恩公神位是叨叨念念，嘴裡麵就一直沒個消停，有時候情緒激動一點兒說話聲就大，有時候說到什麼關鍵聲音就低。木驚風在天上看著：“壞了，師哥這可壞了，咱收拾不收拾黃羊觀先不說，這兒眼看著要死人嘿……”隋劍山知他跳脫，也隻是開口說了句知道了。張老漢一直是說得三炷香都燃儘了，自己的閨女也當賣了家中僅有的一些物什換來些許雜麵回來……“閨女，你去看看，出殯之前買來的東西還有多少，跟換來的麵一起都做了吧。”“啊，爹……爹……不過日子了？”“傻孩子，聽爹的話。”閨女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滿院裡翻翻看剩下點兒爛菜葉子什麼的撿起來，就到廚房裡熬雜麵糊糊去了。“多擱水，多做點兒，不然不夠謝客的。”閨女拎著菜刀就從廚房裡竄出來了：“謝客？”“聽我的話，你就去吧。”張老漢打發閨女去做飯，自己看了看渾身上下，就這件衣服還有腳下麵這雙鞋還值點錢。於是張老漢就到了當鋪，把衣服和鞋都給當了，光著腳赤膊直接就進了藥鋪。“這位……要飯出去，不舍飯。”張老漢很沉著：“買藥。”夥計看看他，咂了咂嘴：“哎喲，不細看還認不出來，我當是誰呢，老張頭啊，雖然說我們這也是大藥房了，可不買這個治窮病的藥啊。”就這一句話也聽出來了，賣藥這夥計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張老漢臉色陰沉著：“不跟你開玩笑，買耗子藥。”夥計愣了半天：“窮成這樣買耗子藥，耗子去你們得哭著出來吧？”“彆廢話，你賣不賣！”瞎說歸瞎說，送上門的生意也沒有不做的道理，夥計就給張老漢把藥備好了，一件舊衣一雙破鞋能當幾個錢，夠藥五六個耗子的藥量就差不多了。夥計還囑咐：“千萬彆弄錯了啊，這藥靈著呢，人要是沾一點兒，腸穿肚爛不在話下……”好，要得就是這個！張老漢心想這可是妙極，原來還想著是不是不夠。接下來張老漢是走街串巷請街坊，沒彆的說辭，就是大夥兒幫忙出殯，家裡再窮也得想辦法答謝一下，大夥兒都來吧，家裡把值錢東西都給賣了，那也得請大夥兒再吃一頓。街坊四鄰可是沒多想，就是瞧見光腳赤膊的張老漢有些愣神。“哎呀，這麼快日子就敗落了？”“你還知道請吃飯，這可真是日子打西邊出來了。”“吃你是吃你，一碗水也得喝你的，你欠我們那錢可得早還……”這都已經說好了差不多街坊鄰居到時間就來吃飯，張老漢這才回得家。一切的一切可都叫隋木二位看在了眼中。“師哥，你再不說話，我可就下去攔著他了，哪兒能這樣啊。”木驚風即為修道之人，他是很清楚於凡人而言造了殺孽意味著什麼，凡人不似修行之人，凡人沒有辦法去化解自己身上的殺孽，染上這東西甚至沒個好死。他們這才說話，張老漢已經把姑娘從廚房裡支出來，這就打算要下藥了。“住手！”隋劍山和木驚風是同時出現在張老漢的麵前。隋劍山上去就把張老漢手裡的耗子藥給要過來了。“恩公……”撲通一聲，張老漢跪在地上，那叫一個泣不成聲啊！木驚風道：“你這老丈，當然我也沒資格說你，但你這麼乾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啊，毒殺這麼多人到了陰司你可是要下油鍋上刀山的……”張老漢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萬劫不複我也不受這個活罪……”隋劍山把耗子藥處理了，托著張老漢站了起來：“快起快起，還不到這一步上，若我們不在你如此遭遇做下這事也是該然，但我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讓你再這麼乾下去，回頭我們再給你些錢……”隋劍山話未說完，張老漢神色卻是一肅：“恩公，我不要錢呐……”“我知道，黃羊觀我們也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