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千裡外的黃金女神號上已經炸了鍋,老基恩怒紅了眼要和二副鄧普西.惠特決鬥,自己辛苦忍著賭癮,足足攢了三個月的金幣突然就沒了一半,混小子還留下紙條調侃自己。本來還納悶自己在每一塊金幣上麵都施加了警咒,任何人挪動一毫米自己都會立刻知曉,怎麼就被拿了去呢,直到鄧普西這家夥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煉金技術精進,順帶提了一嘴給林恩下船時送的禮物時,老基恩才明白過來自己金幣是怎麼飛了的!林恩走過海島最大的蒙羅大街,路上滿載的公共馬車飛馳,偶爾經過一輛滾著四個輪子的露天鐵架子,身價斐然的司機身著正裝,頭戴禮帽坐在貼了軟皮革的木椅上,架在後邊的蒸汽機哐叱哐叱的吵鬨,因為燒的是煤,黑煙滾滾在大街上,還有剛出現不久的電車晃晃悠悠的行駛在唯一一條軌道上,獵奇的乘客靠在窗邊昏昏欲睡;遠方的南港有汽笛聲長鳴,林恩不由歎口氣,這個世界的科技樹自己總是有些看不懂,同一時間發現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好像什麼都有,但什麼都處於初步應用的階段。如今蒸汽機技術才踏入成熟階段沒有五年,卻已經開始了電力的初步應用,至於內燃機...時間問題而已。有情報說夏托裡尼旁不遠的摩維斯軍港裡剛武裝了兩條戰力卓絕的鐵甲艦,當下的海盜們還能借著海上的狂風與神奇的柱魔權柄博得些生存權力,可當哪天內燃機順應時代發展應用在海船上時,也許就是海盜們終迎來的黃昏。也不知道那一天到來時,黃金女神號、演講者號、安妮女王複仇號...等等這些縱橫大海上百年的舊黨會不會首先成為慶賀大海新時代到來的祭品。身處時代的岔路口,才能感受到個人的力量是如此的脆如薄冰。玫獅街99號。林恩.赫伯特,或者說更願意彆人叫自己李瑞的男人站在門前,微屈的食指停留在門前已經很久,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房子裡陌生的姐姐和母親,三年前他就是在這間房中醒來,並在僅兩天後就遭遇了夏托裡尼二十年不見的狂暴台風,海浪將他淹沒,幸運的是他在即將被失去意識時被老基恩撈了出來並帶到了黃金女神號上。本以為此生都會漂泊在海上不會再回來,但在三個月前一樣東西的出現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一塊石刻,銘刻有早已滅亡的亞伯裡安皇室印記的石刻,與一段有關的寶藏傳說。石刻上的紋章讓他興奮,因為三年前正是一件印有同樣紋章的玻璃瓶將他帶到這個世界,這讓他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也許這也是真正的林恩.赫伯特回家的希望。“林恩?”身後有輕柔的女聲帶著三分驚喜、七分不可置信與一分的自我懷疑顫抖著呼喚道。 林恩.赫伯特一下僵住,身體微微戰栗,心臟砰砰的擂鼓,這聲音印刻在原主人記憶的最深處。他僵硬的轉過身,微不可聞地呢喃:“姐姐~”家裡的陳設還是和離開時沒有太大的差彆,隻是泡了水的木頭家具更加的腐朽,母親迪莉婭.赫伯特的身體也變得更加衰弱,在見到早以為死去的兒子時竟差點高興的暈厥過去,當問起這三年時光時,林恩講了個早有準備的故事。故事裡他是被路過商船救起的難民,黑心的船長挾恩以報,所以被強留在船上做了三年無薪勞工,直到最近黑心的船長才想起放自己下船;配合上精妙的表情動作,果然如預料中的那樣母親和姐姐哭的跟淚人一樣,以至於細節上的瑕疵,比如身在商船上卻一封信一句話都沒有傳到家之類的很輕易就被遮掩過去。再說自己也不算說謊,自己剛上船的時候夏洛蒂這婆娘,哦不,是船長,剛拿了人家大好處,得尊敬!那時候一天就給半條麵包,就這點食物自己還要打掃包括瞭望台在內的五分之一甲板,還要到廚房打下手,還有就連廁所也是自己的活,這不是黑心老板是什麼?林恩就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聽姐姐的嘮叨,細說這幾年的種種,三年裡姐姐梅米擔負起了這個家,沒上過大學的她憑借私下的努力成為了當地文法學校的一名輔教,加上平日夜裡在酒吧打工的收入,總算是讓這個失去了男性勞動力的家庭變得好起來。漸漸地,一股子酸勁像是紡車一樣,把胸裡這顆事不關己的腐爛獸心一點點撕扯得碎疼。“那個,姐姐...天晚了我也累了,先睡吧,有什麼話明天我們慢慢說好嗎。”林恩逃也似的飛上二樓去,又破又薄的層層紅木板嘎吱嘎吱地吵著,身後姐姐梅米驚慌的叫他。他本以為是姐姐舍不得想要和自己再說會話,可當他打開曾屬於自己的房門時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房間內一片漆黑,兩扇對開的窗戶被破舊報紙遮的嚴嚴實實,一根根細線縱橫在天花板下,上麵吊著上百張洗印出來的照片,熟悉的小床被扔在角落,完整的書架被拆成了支撐用的桌腿,摞起來足有半人高的機械類書籍被整齊的壘成了凳子樣子,書桌則成了洗印台,陌生的衣服、牙刷、毛巾、被子沒有規律的隨處扔著,唯一沒有遭受苦難的隻有那張貼在房門上的伯尼大學錄取通知書。房間悶熱又雜亂,既是臥室也是工作室。整個房間裡傳出一股臭味,這味道對於李瑞來說可是非常熟悉,小時候爺爺就有這麼一間洗印房,裡麵充斥著顯影藥水和定影藥水的味道。梅米手足無措的站在身後小聲道:“這間房兩年前租給了一位叫溫斯頓.多鐸的先生,當時你一年都沒有消息,我們都以為你已經...家裡當時也沒有收入,所以就將這間房租了出去,抱歉了弟弟,等溫斯頓先生回來我會和他商量合同時間的問題的,這兩天你睡我的房間吧,我和母親擠一擠就好。”林恩立即搖頭表示理解,又疑惑的問道這位溫斯頓先生在哪,從桌子上積攢的灰塵來看,他至少一周沒有回家。進門左手的矮台上立著個相框,裡麵有個中等身材,麵容冷峻的男人站在高台,揮舞著雙臂,底下圍了一圈又一圈的背影;男人富有**,又暗含上位者的凶厲。“有兩周了吧,記得最後一次見他,他說要離開兩天,還特地叮囑我他不在時不要打開他的房間,沒想到這一出去就這麼久,弟弟我們出去吧,這不禮貌。”“都兩周了還沒回來,我看是交不起房租所以跑了的可能性更高。”林恩無所謂地向最裡麵走去,自己隻是取個東西而已,那個玻璃瓶自己記得是放在了床頭櫃旁的牆角,隻是剛走了兩步就停下來,林恩.赫伯特的臉上寫滿了驚駭。正垂落在麵前的相片裡,十多具礦工屍體被高吊在水泥柱上,身後是被削平了頭的礦山;緊鄰右邊的相片裡還是相同的背景,大片的礦工聚集在一起,最前麵有人高舉一麵旗幟,他們振臂高呼,他們群情激奮;在他們周圍,十幾位衣裝得體的安保人員手舉燧發槍正對著他們。林恩懷著忐忑心情一張張瀏覽的最後,在將要發狂的驚懼中難以遏製的捂住嘴巴,照片上除了拿著燧發槍的安保還站著外,儘是滿地屍骸,船錨樣式的旗幟被血染紅落在泥濘裡。他認出相片裡安保衣服上的標誌是奧斯汀王國大資本的旗幟之一迪克公司,算得上是海上的老相熟了,雖然沒親自打劫過,但總在黑吃黑的戰利品裡見到這個公司生產的各種商品,海錨旗幟則是奧斯汀的‘友好’鄰國——萊爾公國的國家旗幟。那是個被擠在奧斯汀與霍曼兩個大國之間的狹長小國,自六十年前被兩個鄰居一起打劫過後國內經濟就一直低迷,如今是個以農業、漁業為國內生存支柱,打折打包原始礦業、林業資源給鄰國大資本公司換取政治生存空間的脆弱小國。相當一部分土地更是從那時起被奧斯汀王國殖民了四十三年才迫於國內外無法遏製的人道呼籲而歸還,說起來,自己記得夏托裡尼好像在七十年前曾是萊爾的土地,隻是出於某個不能出於口,多為忌諱的事件,被乾脆割給了奧斯汀王國,以至於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夏托裡尼曾經的這段曆史了,新出生的孩子都以為自己乃至父親爺爺都是土生土長的奧斯汀國人。隨後的梅米更是被驚駭的說不出話來,大張著嘴巴抖著舌頭,一副怎會如此的模樣。天花板上橫七豎八的每一條線上的照片幾乎都可以串聯為一個個小的悲劇故事,故事的主角總是有兩個,加害者與受害者,而所有故事都有一個相通之處,受害者都身負萊爾公國國民身份,而加害者都是強大的資本集團,且大多來自奧斯汀王國......這樣的幾組照片所針對的對象毫無疑問,而即將發出如此危險照片的人此刻正租著自己家的房子,林恩不敢想,如果自己回來那天是這組照片已經發出去的時候,這個家,甚至這棟房子還在不在都不一定了!他轉過頭,麵對已經有些癡傻的姐姐,“梅米,看來你確實要和那位溫斯頓先生好好談談有關續租的問題,或者我以為他失蹤了這麼久,是不是有命回來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