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狂4 以恨為食(1 / 1)

“我開始迷惑。”姬明雪坐在一座小山頭上,看著東方漸漸升起的太陽,眯起了眼,“我經常囑咐你記住每一個仇人的模樣,然後努力,努力,不斷的努力,然後雪恨——這樣的生活,是不是也很累呢。”“哎,我本來早就該死了,沒想到又在這兒禍害了你。”姬明雪一副惆悵傷感的樣子。初零搖搖頭:“我能活著,就是因為你,而仇恨什麼的,並不累人,否則我怎麼還會活著呢?我已經習慣了想著、品嘗著那些仇恨去度過每一天,這讓我感覺充實,並且快樂,對,快樂——好像我生來,就注定要經曆痛苦種下仇恨,然後以此為食,這就是我的快樂。”“哈哈哈。”姬明雪苦笑,同時也詫異一個才十幾歲的孩子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莫非,這真是天意?天機真是難以揣測啊,不過,按照地圖的說法,天有詭機,人也當有束縛不住的鋒銳,為人儘力,大概就夠了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想了,我定會把我所會的知道的,都傳授給你。”又是一年開春,初零也長高了一截,整日裡的鍛煉和山間遊走,讓他更加機敏強壯。他成為了附近好幾個村鎮中最出名的少年,甚至在方圓百際之內第一繁華的怪石城,也有很多人知道初零,因為他很多次隨著姬明雪去怪石賣羊肉,甚至很多人買羊肉就是因為肉攤的小主人是初零,他聰明,俊秀,並且劍術高超,見者都說其極具靈氣,人們都覺得,這孩子應該去大城市的學校裡,那裡有更強的老師,也有數不儘的天才,就譬如說怪石城的須牙園。姬明雪總是歎著氣說:“我哪有那個錢啊!”人們都說,可惜了,然後同為普通人家,也就更親近這平易近人師徒倆——如果初零真的去了大城市的學校,然後混個顯赫官職什麼的總之飛黃騰達或者說地位淩駕於這些平民百姓之上吧,村裡人大概也不會這樣親近。才能有差距,卻境遇相同,總能讓人產生憐憫之心。當然,還有一些令人深惡痛絕的幸災樂禍。這世間,真正的淳樸還是太少了。“無妨無妨,這小子要有心,總會發光的。”姬明雪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當然啦,因為隻有姬明雪和初零是心中透亮的,以他們的身份,現在這樣的生活平平淡淡不惹人注目實在是太好了,去什麼學校!很多麻煩事,都是鬆懈導致。在沒有足夠實力之前,就深潛在這深山吧。令人尷尬的是,因為初零的優秀,時不時就有人來說親事,雖然他是男孩子。十二歲的初零,是無數人家的婚配姑娘的首選。尋常人家,二十歲未婚,便是過於晚了,故而,初零的年紀,對那些媒人而言,真是妙不可言。 哪位媒人要能成功為這位初零介紹一個姑娘,那這姑娘家一定少不了她的好處。也當然,敢來提親的,也都是附近村落鄉鎮甚至怪石城裡門第之見淺淡的富裕人家。“雖然我並不歧視誰……”姬明雪很煩這件事,“但是我四月皇子怎麼能以這山野姑娘為妻?!還有!初零是男的!這禮數不對啊,重嶽,還真有點兒野蠻了吧。”不論是樵夫的女兒,還是怪石城主的千金,在姬明雪眼裡都沒什麼區彆,差了何止一籌?初零作為曾經的四月的皇子,這份高貴尊崇,姬明雪絕不容許有人玷汙。“彆這麼執著。”初零說,“你也說過,曾經的四月,曾經的……我們都是喪家之犬,還敢說什麼高貴?又何必苦苦撐持那虛幻縹緲的尊崇?再說了,重嶽民風淳樸,男女平等,所以才無所謂那些繁文縟節,這並沒什麼不好,當然,我沒有半點娶妻的打算——這樣不必要的小事,必然是放到以後了。”“沒想到。”姬明雪苦澀一笑,“我這前朝遺老讓你這小子教訓了。”很多時候,姬明雪想糊塗,卻總是在初零一針見血的言語中清醒。初零沉默著走向遠處,俊美的容顏上,覆蓋了一層冰霜,暖春難化。這一年來,伴隨著愈來愈優秀強悍,初零也越來越寡言少語,好像終日裡都裹在一層紗裡,任由風吹,任由一顆心逐漸冰封。雖然在麵對除了姬明雪以外的人時,初零總是露出最燦爛的笑容。當他和姬明雪一起的時候,甚至連微笑都少,但是兩顆心的距離從未拉大,依舊是親密無間。偶爾的武學頓悟,靈力精粹,劍術又有突破成就的時候,初零會陡然發出清朗的大笑,那清脆悅耳的聲音會在幾座山上回響不止。每次聽到那笑聲,姬明雪都暗自搖頭:“真是悚人的笑……唉,相信他吧。”自己永遠是自己唯一的掌控者,其他人的作為,最多隻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乾涉影響,即便沒有自己,初零大概也仍然會走上這條路吧。姬明雪有些茫然,好像找不到生存的意義。時間飛快地流逝,幾個月如同驚鴻過影,期間發生的事情也多不可預料。並且,生機勃勃的季節也終於來臨——山裡的春天來的緩慢,但一旦到來萬物複蘇,便是迅猛蔓延,不出十日,除了墨綠長青的飲風草,其他幾乎所有經曆了寒冬的植物都開始發芽茁壯,連環山脈很快便覆蓋上了一層青色。山中多雨,淅淅瀝瀝連綿幾場春雨之後,那青色便鬱鬱蔥蔥起來,差不多已經蓋過了死去草木的枯色。山中野物繁多,所以除了羊肉外,姬明雪與初零能夠吃到的東西也不少,而這些東西的獲得,也大多是源自初零的手。姬明雪也樂得坐享其成。“要是有棘手的好家夥,你再來叫我。”可是一年到頭,能讓初零感到棘手的,也沒個幾回。而一旦讓初零感到麻煩,姬明雪也肯定會大為感興趣——因為那一定是好東西。例如直接紮根在垂直絕壁上的石靈芝,這種東西很珍貴,算得上是一種寶物了,不僅采摘需要特彆的手法與工具,而且絕壁上沒有任何著手點和落腳點,即便裝備齊全,也有可能粉身碎骨。至於騎乘著馴化的飛禽去采摘,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石靈芝好像天生就排斥除人以外的所有生靈。飛禽懼怕石靈芝,往往在石靈芝百尺之外就徘徊不前了,至今人們都不明白緣何如此,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人們也多了一條尋找石靈芝的絕佳方法。平常時候,初零總能從山中采獵不少的蘑菇野菜,還有閃電兔野豬等等。所以,他不僅是這一帶有名的美少年,也是人人敬佩的好獵手,隻是不知道誰家閨秀能捕獲這樣一位少年的心。這一天,修行完畢後,初零便開始整理各種捕獵工具。長弓的弦重新緊上,崩裂的部分遺棄,然後補上搓好的細細長筋,並換了新的木扳指,去年的木扳指馬上就要磨穿了,自然不能再用了。細心的削好了幾十支硬木的箭,其中另有幾支上了麻藥,雪白的箭身又都用泥土擦過以使其不至於太過顯眼。數根粗壯的竹子。鐵鏟和鋤頭。一一試驗十幾個捕獸夾是不是依舊鋒利和足夠迅猛,又仔細的清理掉獸夾上還帶著泥土和已經發黑的血跡——若是留下這些痕跡,那些狡猾的野物很有可能識破陷阱。還有網,抻抻拉拉,纏纏補補,還是一樣結實,相信沒有一頭鹿能掙脫,除了獨角。火石也是必不可少的。也隻有在這時候,他才會放下他不離身的長劍,而是換上他出獵時專用的一把短刀和一把銼刀。對付野物,就用野法。況且,他不能總是依靠外物,作為一個靈師,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的修行。……最後再準備三天的乾糧。在一個草芽凝露,初陽未出的蒙蒙清晨,初零便頂著白皚皚的霧氣向北出發了。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初零要做的太多了。“一路平安,小子!”姬明雪笑嗬嗬的。“等我好消息!”初零罕見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他寬闊的背上是小山一樣的各種家夥,手上也拎著一個大包裹。即便這裡山高水長,天地廣闊,可初零還是覺得狹仄逼人,總好像有口濁氣鬱結胸中,不得一吐為快,隻有外出打獵的時候,他才會覺得稍微放鬆,就好像是終於逃脫了囚籠藩籬。他清楚,這樣的日子還得過上一段時間。走動走動,的確是好事情,姬明雪心道,同時他還更期待那肥嫩的木耳和令人流口水的兔。每次初零的外出,那漫長而令他心急的等待都成了他的樂事。可惜還不是秋天,那時候的山裡,才真是遍地美味。不過又有什麼分彆呢,反正,這裡的人這樣少,美味是永遠吃不完的。可人總是貪心的,並且貪心此詞,有時候不一定是貶義。有大誌向的人,哪個不貪?如果現在有可能,姬明雪早就放棄這滿山野味,去和如今四月的皇帝拚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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