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石城外,寒風凜凜,兩顆分彆已久的心,再度重逢。初零摩挲著滿是老繭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顫抖。李信抱著比他個頭還高的長槍,也是一臉發懵,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最後,還是李信忍不住,他好像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卯足了勁,憋出一句:“像夢一樣,我還以為你已經……阿澈,是你吧……”聽到阿澈二字,初零的腦袋轟地一聲好像馬蜂炸了窩,他使勁捂住耳朵,眼睛好像要從眼眶裡凸出來,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不要叫我阿澈!”初零大聲吼著,他的吼聲在這處杳無人跡的偏僻山坳回**著,驚飛了零散的鳥兒。“唉……”李信歎口氣,徹底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那棵盤虯的老樹根上,再不說話。日光漸漸地西斜了,兩個少年就那樣沉默著,各自收拾著五味雜陳的心情。故人相逢,本該是激動喜悅,在這兒,卻隻剩下滿腔酸澀與苦痛。“他們呢?”初零的聲音突兀而出,平淡得很,看來他已經平靜下來了。“都死了。”李信也說的漫不經心,仿佛根本都是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是啊……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初零自嘲道,“我還記得你家的老蠡給我從衛將軍家摸了一柄絞金絲的蛇頭弓,氣的衛將軍直瞪眼。”一絲歡快的表情浮現在初零眼裡,李信也哈哈笑了兩聲。而後兩人便做了一番徹徹底底的交談,搞清楚了那場災禍之後各自的情況,均感覺命大,暗自慶幸,同時又有如山的責任感壓下來。——李信,正名李牧疆,是初零的伴當,從很小的時候兩人就在一起了,如同親兄弟,後來由於西四月殘酷的清剿而分彆,那時候初零才不過七八歲。而當李信聽聞姬明雪三個字的時候,他大為震驚:“怎麼?姬明雪?是那個破風姬明雪?!”初零疑惑:“你怎麼知道?老頭子確實是這樣說他自己的。”“怎能不知道!那些該千刀萬剮的西部亂黨雖然抹除了曆史,但是家父生前秘密告訴了我很多過去的事,那姬明雪,可是我祖父的至交啊。”李信激動道,“他可是位傳奇的大人物!”傳奇的大人物?初零啞然,要知道,那所謂的大人物現在不過是個放羊的老頭子,而且是個人都能踩在他頭上作威作福。雖說姬明雪的確實力很強,而且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才處處卑躬屈膝,但初零依然很肯定李信見到了姬明雪定然會無比失望——破舊的衣裳,蒼老的容顏,乾巴巴瘦弱的身軀,姬明雪哪裡有半分配得上‘將軍’這樣硬氣的身份的姿態?“等等,你說,你祖父的至交?”初零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我祖父,李千越。”李信十分自豪,拍拍胸脯道,然後忽然又耷拉著腦袋,一副落寞的樣子,“李千越——你知道麼?”畢竟,除了死去的,還知道李千越這個名字的人,確定是屈指可數了。“原來是真的……”初零心中一陣感慨,原來老頭子的確從來沒有騙過自己,破軍大將軍李千越原來是真的,其他的,大概也都是真的吧。其實這也不怪初零懷疑姬明雪所說的真偽,他的家人在世時候,他就總感覺有一雙雙眼睛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盯著,直到最後關頭,母親那欲說還休的神色才表明她有很多話想告訴初零,可是卻再也沒有機會。後來自姬明雪那裡聽到了那麼多的事情,卻總以為是那不過是老頭子自己幻想出來的搞怪樂嗬,即便想去相信,卻又摸不著頭腦而無從信起。——等到近日暮的時候,二人便決定結伴回家,當然是回初零的家。提到家,李信表示自己目前孤身一人,全部身家除了懷中一杆槍彆無他物,至於生活來源,也是那杆槍。“你說我靠什麼生活?嗯,想必你也聽過浮冰塔裡的銀槍衛吧。”麵對初零,李信終於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神色,而不是平常時候那副皺眉苦瓜相了。“嗯……須牙園那個浮冰塔啊,聽過,怪石城也就這麼點兒大,浮冰塔算是須牙的標誌建築了,哈,怪不得,我說你雖然隻年長我三歲,但是麵相上卻比我滄桑多了,原來是讓人揍得……”“哈哈哈,讓殿下見笑了!”李信再不是麵對莫魯迪斯時候那惜字如金的模樣。“唉,殿下!——以後可彆殿下了,叫我初零就好。”少年燦爛明輝的笑容,刹那間襲殺儘了山野的蒼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