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國家的人很難想象重嶽的人怎麼能忍受得了那一重一重連綿無儘的山和數不清的猛獸毒蟲。但是對於重嶽的人而言,山,就是他們的守護神,雖然這位守護神從不說話甚至還存在種種危險,但是重嶽人一切的生命來源都是山,沒有什麼事能夠阻擋他們對山的信仰與熱愛。此時此刻,初零與李信就如同兩隻靈活的猿猴,不停地穿行於山高林密之間,如履平地。重嶽人最引以為豪的就是沒有人敢說比他們更適合山裡的路途與生活,而初零李信二人雖然不算正宗的土生土長的重嶽人,但是也在重嶽生存了這些年,很久前就適應了,莽莽大山早就訓練出了兩個一身筋肉無懼無畏的少年。野風刮得李信的臉很疼,但是他還是寸步不離地緊緊跟在初零的一邊,一隻手如鋼鐵般曳著他的祖父李千越傳下的槍,槍尖偶爾會折射出攝人心魂的寒光並且帶出劃過烈風的尖銳鳴聲,宛若凝聚了傳說中的月光亡魂,偶爾會聽見一些亂七八糟的古怪吼聲,但是這時候他的內心居然無比平靜波瀾不驚,他知道,他隻是終於找到了歸處。初零緊緊地抿著嘴,呼吸平緩而悠長,兩臂擺動出最平衡的姿態。兩個少年就這樣腳步如飛,將無數的影影幢幢的各種影子遠遠的甩在身後。天空中隻有一輪陌生的金色月亮默默地注視著這兩個人,仿佛神明。等到終於看到遠方那星星點點的燈火,初零微微低著頭不讓風灌進嘴裡,說道:“就在那裡。”李信重重的嗯了一聲,他看了一眼這個從小的玩伴和主子,覺得無比陌生又無比安心,曾幾何時,初零還是個提著木刀都很費勁半夜解手都害怕的要死的家夥,如今已經可以憑借著矯健身手安然穿梭這無邊黑暗。過不多久,終於抵達目的地。初零推開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他一眼就看到了燈下閉目的姬明雪,老家夥的胡子與一頭花白的頭發在油燈的輝映下散發出昏黃的模樣,而他臉上的皺紋也顯得更加的深刻。姬明雪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仿佛從某種無法言說的境界中蘇醒,隨著眼皮的慢慢上抬,露出一雙好像從來不曾被歲月所侵蝕渾濁的明亮雙眼,如同兩枚透亮的水晶。“師傅!你猜我帶回了誰?”初零驚喜的樣子是姬明雪不曾想到的,因為隨著時間和初零的成長,他已經越來越沉默,像今天這樣開心的樣子還是讓姬明雪十分的驚訝的。“唔……”姬明雪站起來,挺了挺腰背,“先進來吧,外麵怪冷的,初零,去把爐裡的火弄一下,添點柴火。”姬明雪並不打算追究初零為什麼回來這麼晚的事情,大概他覺得可能也根本就不需要問。“好的!”初零應道,“李信,進來,但願你不會失望。”初零小聲說道,一臉的促狹。 李信就這樣出現在了姬明雪的目光中。“姬……姬將軍?”李信有些顫抖,渾身都不自然,“我是……李千越的孫兒……”他抱著槍木然地站著,一動不動,眼中全是敬仰與敬畏。而此時的姬明雪其實根本就沒聽到李信說了什麼,當他第一眼看到李信的時候,或者不如說是當他第一眼看到李信懷中的那杆槍的時候,他就感覺嗡地一聲好像整個腦袋都要爆炸了——他伸出一隻手,散發出淡紫色的靈息向那槍探去,隻見那槍居然也發出了淡淡的白光。槍與人,這一刻終於都不再深藏不露。“槍鋒如雪人如風,無雙百年,沙場縱橫將中皇,唯我千越……大將軍……明雪終於又見到了你……”姬明雪喃喃道,繼而老淚縱橫,而他的眼前,已換了世界——風流破軍萬人血,亂骸怒吼噬白河,風華絕代終無奈,八方破儘難破魔……見過那日血流成河染遍黃沙景象的,如今,大概所剩無幾了。“早知道這怪石城還有你這孩子就好了,不過也沒錯,白河這家夥跟我一樣謹慎,果然隱藏了全部靈息——白河?小白?小白?”姬明雪就這樣對著槍自言自語起來,李信一臉的不知所措和疑惑。忽然,姬明雪一拍腦袋,苦笑一聲:“原來如此……我差點兒忘了啊,小白還睡著呢……”又是幾個呼吸之後,姬明雪看著眉目依稀仿佛的李信和他懷裡的槍,重重歎了口氣,飽含複雜心情。“回來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