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染劍華,這是我自己為自己取的,我那個泥腿子父親是不可能想出這樣漂亮的名字的。當然,父親是不會知道我私自搞出了這樣一個名字的。——提到父親,我便苦惱。他很愛我,他整日奔波在風中,為了生計。我沒有母親,也沒有兄妹,我擔心我做了旅人之後萬一很多年都不能回來,誰來照顧我的父親?“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吧!誰沒年輕過呢?”我的父親知道我的旅人夢想之後這樣對我說。我很開心,但又有點生氣,因為父親說那話的時候的眼神,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和不相信我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旅人的笑話神色。我不跟他爭執。實際行動遠比滔滔不絕來的實在而有說服力。我已經可以想象等我揚名天下,回歸故鄉,笑著對父親說一句“我還有個名字,叫做染劍華”的時候,父親定然會驚愕的說不出話來——我堅信染劍華這個名字一定會染滿碧荒的每一寸土地。就像那開創旅人一脈的碧荒旅人宮如靜一樣。有一次吃飯的時候,我麵對著乾巴巴的饅頭,野菜,還有鹹菜,感歎一句:“唉!等我成為旅人,也許有時候會落魄的連這些都吃不到!”父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沒什麼好唉聲歎氣的,這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嗎?旅人就是這樣啊,有時候餓肚子吃不上也喝不上,有時候也沒準可以又肉又酒,反正你能見識很多就是了,今天你既然說出這樣的話,看來你也並不是一時的想法。”多年之後老來困乏,坐在某一處的石凳上看那些十來歲的小孩打打鬨鬨不知所謂的天真模樣,我才發現當年的自己真是成熟的快,可能是苦日子的磨礪吧。……那天父親跟我說了好多,事後他常常念叨:那頓飯把我一個月的酒都喝完啦。那之後又過了幾日,父親帶我去看了離家最近的小城裡的鑒靈師。很幸運,那位二把刀的老爺子說我“頗有靈潛”。我成了全村的希望。“狗子!咱們村就靠你了啊!”村長抓著我的手眼淚汪汪,仿佛看見了他早已死去的親爹。“嗯嗯!一定!”我也很是激動的大力握著他乾巴巴的手。父親倒是很鎮定,每天更加辛勤的勞作,我知道我離我的夢想更近了,於是勸父親不要再吃苦,反正以後我就要去闖**,就不用再供養我了,父親說,那就更要努力乾了。後來父親送我一把鋒利的長劍。這把劍也不過是他把省吃儉用下來給我娶媳婦的錢從小城裡最好的的武器鋪裡買來的最好的的一把劍。我至今記得店鋪主人看我父親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盜賊,他不相信一個滿身臟汙的人居然有財力買下了他店裡最好的貨色。 “沒錢給你請師傅了,你就自己練吧,我年輕時候聽人講,劍法這東西,沒有什麼死招式,有靈性懂轉折就入門了,你努力吧。”父親靠坐在一棵老樹下,神情悠然。風過,是飛揚。“誰跟你講的?”我很好奇,但眼睛卻好像陷在劍上。我還從未見過村裡誰擁有這樣一把真正的劍!真是漂亮!父親想了想,搖搖頭,道:“早忘了,反正那時候我連你媽都不認識呢!反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於是我便努力,我喜歡這把劍,更向往旅人的生活,我決定,此生便隻愛劍了。我為自己獨創的劍術定名:靈予劍術。我把我的全副身心整個靈魂都給了劍,希望這劍術可以像父親說的那樣有靈性。我也堅信我一定會做到的,正如我記事以來到現在,從未讓父親失望。但我也知道,即便我做不到,父親也不會失望,因為他從未要求我什麼。後來的後來,我就是靠著這套我自己摸索出來的劍術在碧荒闖**,不說縱橫無敵,卻也從未狼狽,直到二十年後,我遇到了柳狂,一個矮瘦的老人家,他把他對劍術的所思所想所悟通通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我,還有他的佩劍。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永遠隻是萬千籍籍無名的旅人之一,無法脫穎而出。而從遇到柳狂之後又過了二十年,我才終於有勇氣打開那卷劍訣……不論如何,我想稱呼他師傅,可他卻不認同,“師傅這個詞,太重了,我不過是與你有緣便多聊幾句,你的師傅,應該是旅人宮如靜。”我搖頭,卻並沒有解釋。在我心裡,宮如靜已經神化,我覺得“師傅”的稱謂對宮如靜而言,已經太過凡間,而柳狂,終究還是差著宮如靜不知多遠,縱然宮如靜我從沒見過。大概是因為人生的啟蒙者總比單純某一方麵的師傅要重要吧,也大概是世人多知道宮如靜,柳狂卻鮮有人知吧。當然,很久後,世人將我與宮如靜並列碧荒旅人無疑是誇張而不切實際的。我哪裡比得上宮如靜分毫?沒有宮如靜,便沒有我,便沒有千千萬萬癡迷於遊闖四方認知四方又傳揚四方的旅人。同時我更是意識到,一個人強大與否,並不是決定於認識他的人的多寡。那個路過我生命中的名為柳狂的乾癟老頭,隨著時間推移,也漸漸朦朧,神化——像宮如靜一樣……枯身布襲染劍華,幾十年間風亦雨,不知靈予還囹圄,從來入道為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