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劍華堅持要為姬明雪做點什麼來表示自己不是隻會吃喝更懂報恩。姬明雪表示那就去放羊吧。於是染劍華便和初零一起去外麵牧羊。至於李信和樓夢則結伴離去了。本以為放羊就是把羊一放,任它吃草,然後自己就可以遊山玩水了,沒想到那群羊尤其是那十來隻百花羊的性子是那樣的野,一個不留神就消失在一片崎嶇中,害的染劍華大為惱火。並且現在最多不過初春,入目之處除了飲風草幾乎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綠色,山溪水也涼的刺骨,實在沒什麼好玩的。山中乾草還是很多的,所以隻怕羊丟不怕羊餓。在染劍華漫山遍野趕羊的時候,初零則在心無旁騖的練劍。“喂!你再不來!羊可要跑光了!”染劍華嚷嚷著,瞧著持劍而動的初零瞧得心癢。“你沒放過羊嗎?”初零停下來問。“我隻懂旅行和劍!”染劍華不再追羊,因為他敏銳的從初零一句簡單的問句中聽出那麼一股“其實有辦法不用怕羊丟”的味道來。初零瞥他一眼:“看好頭羊就是了,他們都跟著頭羊。”“頭羊?”染劍華有些茫然地看著羊。幾乎每隻羊都是那樣的壯實,除了可以分辨普通羊和百花羊以外也看不出其他的區彆來。“那頭角上有一處缺口的羊,還有那頭胸前有塊兒銀毛的羊,就是這兩撥羊的頭兒。”初零指著兩隻羊,像國王指著自己的臣民般熟悉。“是嘛!還有這講究!”染劍華嘖嘖道。“你們紫色公國沒有羊的嗎?!”“沒有!他們都說羊身上有股味道,那味道很邪惡!我們那兒的人都很忌諱不好的氣味!”“那你呢?”“嘿!我隻覺得挺新鮮有趣兒的!真的聞到了羊味兒也並不覺得多邪惡可怕!”染劍華得意道,“旅人就是天地間的行者!要不得那諸多忌諱!所有的好與不好,在我眼裡都是過客!都是故事!”這後半段話是他引用的旅人宮如靜在某本書裡的。初零聽的一怔,道:“……總之,看好這倆羊彆沒了就行,晚上回去的時候隻要牽著它倆,所有羊都會乖乖跟著!”這段話,他小時候也看過。宮如靜的書通常都很有意思,因為其中包羅了廣闊碧荒數之不儘的稀奇古怪,讀之引人入勝,彆說染劍華這樣的癡迷者了,很多人不論男女老少都多少讀過一些宮如靜的作品,可以說旅人的讀者就是整個碧荒,他寫碧荒,然後讓碧荒的人去讀——想想就覺得傳奇。“哈哈!好的!”初零繼續練劍,偶爾頓悟便開懷一笑。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叫染劍華的家夥很有感染力,他那活躍的開朗的氣息讓初零覺得還不錯,換了李信就不行了,那家夥從小就寡言,現在更是很多時候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字來。 中飯很簡單,烤肉和野菜湯,當然是初零動手,染劍華對於廚藝方麵還是很有自知之明。……整整牧羊一天,也整整看了一天的大山,開始還好,但一天下來染劍華覺得枯燥的生不如死。回程中,染劍華牽著兩隻頭羊問:“這周邊有沒有城市啊——我可是非常想見識見識旅人宮如靜書中描繪的當世無雙的‘開山刻府’呢!”“好說,明天我要去怪石城——那是離這裡最近的城,這是這方圓百際最大的城。”初零下意識的握了握劍柄。他可沒有忘記與那個叫做莫魯迪斯的家夥的武約,在這無儘山中殺多了野獸,他忍不住想試試劍刺進人肉的感覺,想來透肉而進的那一瞬間一定很幸福,他想。回到家,初零開始準備晚飯。姬明雪把染劍華叫到屋裡,道:“今天我抽空去看了看你們倆——嗯……初零是很孤獨的,有時候也很壞脾氣,但他並不反感你,這很好,我也希望他多個朋友。”“可能是……我的單純與善良讓他如沐春風般沉淪吧!”“小子,跟我扯?”“唔……誰讓您誇我誇的那麼狠呢!”“這麼說還是我的不對了?”姬明雪佯怒。“話說——初零壞脾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染劍華打岔道。“他壞脾氣分兩種,一種是壞脾氣,發作起來連我都怕,另一種是怪脾氣,發作起來——就該輪到我做飯了。”染劍華聽的迷糊,他頭一次感覺到自己腦袋不夠用。“從來都是初零做飯嗎?”他問。“對的——除了他怪脾氣上來的時候。”“這麼說……他的怪脾氣比壞脾氣可怕咯?”“對的——他壞脾氣的時候可能會殺了你,而他怪脾氣的時候可能會一不留神殺了你,雖然他可能還笑的燦爛。”“額……”染劍華毛骨悚然,然後理所當然的想起那天風鳥巢穴中初零藝術般讓人脊背發涼的取肉刀法與那血腥而純潔的笑。這兩天看著初零挺好的一個人,沒想到他還有如此嚇人的一麵。“不過你不用擔心——”姬明雪笑著說。“為什麼?”染劍華傻乎乎地問。“用你的單純和善良讓他沉淪啊!”姬明雪道,然後哈哈大笑。染劍華悻悻道:“您老真是神仙!”“好了!閒聊到此——說點兒正事。”“老神仙有何指教?”“指教不敢,隻是有點東西想交給你,老頭子我最近總覺得應該隨心而動,生命飛快流逝,很多事情就那樣錯過了,所以我覺得越快越好,抓住所有可能錯過的事情——總之,我相信你。”“承蒙姬前輩抬愛。”染劍華感覺到一股天將降大任的意味來,不由得神情嚴肅。“這是很久前一位故人托我寫的。”姬明雪拿出一個卷宗,“現在故人不在了,我有時候就會時常拿出它來看看,緬懷一下。”染劍華靜靜地聽著。“現在給你吧,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我本以為這東西會隨我入土呢。”姬明雪搖搖頭道。染劍華接過那卷宗,看到上麵有“續命真解”四個字。原來是是關於續命真體的,怪不得說適合我,染劍華心想。“我可以現在就打開看看嗎?”拿著卷宗染劍華有些感動,眼睛都有點紅——說起來飽嘗冷暖的旅途中,姬明雪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告知他續命真體的師傅,如今這續命真解的卷宗想必也是無價之寶。“當然可以。”得到準許之後,染劍華打開卷宗,古舊的氣息撲麵而來,還帶著羊膻味兒,這卷宗是羊皮做的。“續命總論:既然有天縱之軀,那就要用其發揮常人所不能的極限力量。身體就是一架機器,用的多了自然會損壞,換個說法就是受傷和衰老,然而續命真體無懼,或者說極大程度的削弱了這個對於幾乎所有生命而言都無法改變的法則。毫無保留的極端的運用力量,利用身體像禾一般極限鋒銳,如火一般極限爆裂,如弓一般極限迸發,借此換取最大的攻擊,而後續命真體會自我保護,消除極限運用身體之後的劇烈反噬作用把本該死於力竭的生命挽回,一次一次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傷而後愈之中,軀體會被淬煉更加強大,這種無懼毀傷的越挫越強,即是續命真體的真解。續命真體最可貴的是,即便不修煉,它也會自發的無時無刻不在吸收天地之間的靈氣自我修煉,算得上是修煉道途中匪夷所思的捷徑。這部卷宗,就是講述如何充分利用續命真體,故而稱為續命真解。我本人並非續命真體的擁有者,寫這部卷宗也隻是受人之托而已——至於受何人之托而筆者又是什麼人,請君莫思——你我都不過逆行天地間的旅人而已,相逢何必曾相識。”……染劍華是越看越心驚——這所謂的續命真體,玄之又玄,居然逆轉了天地間所有生靈都抵抗不住的包括時間在內的毀傷之力的侵蝕,堪稱淩天之術。“好一個續命真體……好一個逆行天地間,相逢何必曾相識……”染劍華喃喃道,心情無法言喻。姬明雪拈著花白胡須,“看來你有所體悟。”“隻是您寫的很透徹。”“那就好。”“受人之托的人——是那位秋弓前輩嗎?”姬明雪看了看染劍華,沉默了好久。“是的,就是他。”“我會保守秘密的。”“這種廢話就不要說啦!”姬明雪開朗一笑,花白胡子顫動,“續命真解是他的遺物,你不要讓人失望。”“當然。”這時候姬明雪又揮手自虛空中取出一柄白色半透明的劍和白木的劍鞘來。劍是渾然一體的,沒有尋常刀劍那般劍身劍柄不同質且有劍鍔之類聯結之處,分明就是用一整塊的材料做成的,通體銀白而半透明,沒有裝飾,造型也很簡單,但依舊掩飾不住的大氣漂亮,劍鞘也很簡單,簡單的連個最普通的刻紋都沒有,但是卻和劍很相配。“這也是給你的,是我今天白天沒事做,用昨天得來的風鳥利爪削成的劍——很鋒利,玩兒的時候彆傷著自己。”風鳥的利爪是很貴重的東西,染劍華是知道的。當他顫抖著雙手接過風鳥劍的時候,噗通一聲就給姬明雪跪下了。先是救命之恩,後是傳授續命真解,再是這風鳥劍,染劍華隻覺恩重如山。姬明雪笑笑,沒有去扶,隻是捋著胡子心安理得地受了這一拜。“師傅……”染劍華哭著說出了這個詞。“哈哈哈——好徒弟快起來吧,也恭喜我這老不死又得一徒。”姬明雪很得意,恍惚之間,好像年輕了不少,眉眼間,意氣橫生。染劍華站起來後擦乾眼淚,有點不好意思,隻好隨口找了問題:“您有幾個徒弟?”“問得好!我曾經有十萬徒弟!”姬明雪大嘴一張,張口就來,言語間霸氣非常,好像揮手間真的會殺出十萬大軍一般。染劍華愣了一下:“您實力通天這我知道,莫非——您以前是某個大宗或者門派的宗主?”染劍華隻能想到這個解釋。“隨便你去想了——不過我現在隻有三個徒弟,你小子是一個,初零是一個,李信是一個。”“唔……”本來李信是稱呼姬明雪為姬將軍的,後來為了不引人注目,他便也像初零一般喊姬明雪師傅,當然,初零更多時候會叫姬明雪老頭子等沒輕沒重的稱呼,這是李信萬萬不敢的。因為自己的父親都對這位曾和祖父並肩作戰的不世名將敬仰萬分,自己怎敢造次?至於初零,他是曾經的皇子,按名分說起來,似乎得是姬明雪尊敬他……“那您可真有福氣——你這仨徒弟將來都能名動天下!”染劍華道,“尤其是我!我一定會像宮如靜一樣留名碧荒永傳青史!”“你這臭小子從來不知道臉紅!小心誇了海口丟了大人!”“我可從來不在乎丟不丟人——反正我要是成不了名,那也遑論丟人,丟人又能丟幾個人,反正沒多少人認識我,而我要是成了名——那就更不丟人。”“年輕人就是腦筋靈活啊,歪理說的我差點信了。”這時候,初零的聲音傳來。“要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