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52 世人普通(1 / 1)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李信,代青昀,樓夢,提著大小禮物的冬夢,和一位名動怪石的……媒婆,以及媒婆的一名侍女仆從。就在李信和代青昀說完話,另外兩撥人便同時來到,三方互相看看,頗覺巧。代青昀掃了一眼身後貓園的匾額,最先開口:“須牙園那邊的課程,上不上無所謂了,我住在距離怪石城北不遠處的青牛村,到時候過去找我——我近期不會在須牙。”李信拱手作揖,恭恭敬敬說上一句:“師傅。”代青昀拍了拍李信的肩頭,開懷大笑,然後大步流星地離去了。小路小,相貌平常農夫打扮的糙漢子與那名年紀稍大卻依舊風采照人的媒婆擦肩而過的時候,前者略做停留。兩個深不可測的人物進行了一場短暫靈識的交流。“十年了吧?”他問。“今日,便離去。”“來此何為?”“與人看最後一場姻緣。”“還真把自己當媒婆了?”“是你,是世人——把我當媒婆了。”“嗬。”代青昀輕笑出聲,不再駐足,就此離去。這時候,樓夢和冬夢已經湊上李信麵前,對身後兩位深藏大人物的言語機鋒毫不知曉。“行啊李信!”樓夢笑眯眯的說,“須牙園都在傳,你李信可是代村夫的開山弟子了,可喜可賀呀!”冬夢卻是把心思留給了端莊立於不遠處,靜靜等候的那婦人——隻不過關注點平庸。“聽說那婦人特好給人說媒,怪石城沒人不認識她的!雖聽人說她秉性不錯,但是卻常常讓人煩不勝煩!好像彆人成婚她就能分得天大好處似的!在給人說媒這件事上可謂儘心竭力,無論貧富——看樣子,她就是來貓園的?”在冬夢看來,姻緣呢,天成之事,跟媒婆這類人不沾關係,所以便分外不喜歡媒婆,總覺得這種人好似玷汙了偉大的愛情。李信對樓夢的揶揄之詞置若罔聞,隻是聽到冬夢的話,便覺得有些奇怪。“怪了,她來貓園做什麼?”這裡位置偏僻,走這條路,隻可能有一個目的地,貓園。而在李信心裡,與女成婚這種事,還是非常遙遠的。“看著你們貓園幾個小夥子年紀合適,想來問你們是不是想討媳婦了唄!這婦人可是精於此道呢!”冬夢掩嘴而笑,沒有半分對待陌生人時候身上那股自然而發冰冷自負的劍客氣質。樓夢怒色道:“不許胡說!”冬夢反駁一句:“小姐你緊張什麼?放寬心啦!李信這麼木訥寡言,不會有人喜歡的!依我看!那媒婆十有八九是衝著那個初零來的!你還真彆說,那個初零本來就頗有些姑娘喜歡,而且在他和須牙園莫魯迪斯的那場對決中風采氣勢可圈可點,一戰而勝,這下可好,喜歡他的姑娘更多了……” 李信沒想到樓夢身邊這丫頭還是個話癆,於是無可奈何打斷道:“這個……她既然目標在貓園,那我過去問問便知道了,你們稍等。”至於冬夢言語中不加掩飾地說到樓夢對他的心思,他隻能暗自開心一下並迅速忽略掉。“乾嘛要我們稍等?”冬夢露出一臉委屈的模樣,“你看我們這大包小包的禮物都帶來了!還不知道讓我先進去喝杯茶水?懂不懂待客之道啊?”冬夢說著就抖了抖手上拎著的各色東西。冬夢並非出自惡意,隻是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是而故意刁難一下這個不懂得珍惜福緣的李姓家夥。李信一臉尷尬,還不等樓夢出聲訓斥冬夢,便開口:“確實是我的問題,那你們先進去好了,我去問那婦人——總不好讓陌生人等。”凡事占據道德製高點。冬夢笑容可掬,一把拉過樓夢的手,推門而入,不忘回頭對李信道一聲:“孺子——可教也!”樓夢好像真有點兒生氣了,“冬夢!”“好吧……我用詞不當!”冬夢認錯道,“應該是‘卻之不恭’才對!我們就卻之不恭啦李信!”冬夢沒什麼大家閨秀的樣子,但是那股子活潑勁兒分外顯得朝氣勃勃。兩人開始向著園裡走去,直到這一刻,白衣飄飄宛若恬淡溫婉小仙子的樓夢才開始感覺到幾乎從未有過的失落,因為自己那麼仔細地打扮得漂漂亮亮,可惜李信似乎並不解風情,從始至終甚至眼睛都沒亮一下,好像和平常時候看自己的眼神沒什麼分彆?不可能呀——難道說我不夠美?樓夢頭一次對自己的容貌產生了懷疑。而聽到冬夢沒禮貌的言辭,李信也不惱,看著她們進門之後,搓搓手,便走向已經等候多時的婦人仆從。婦人見李信過來,便從容施了一禮:“小婦人名叫李寶華,是怪石一紅娘,這裡見過李公子了——說來,你我還是本家呢。”李信聞聽跟自己的形象八竿子打不著的‘公子’二字,雖然還不到麵紅耳赤,卻也是麵露尷尬窘迫不堪,一番作態惹得婦人身邊的侍女忍俊不禁。“夫人真是說笑了,我哪裡是什麼公子,還有,夫人竟認得我?來此又所謂何事?”李信開門見山正正經經的問道,在他看來,即便這婦人隻是個下九流的媒婆,但能夠帶得起隨身的丫鬟仆役,那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媒婆了。“我雖然隻是個媒婆,但是做好一個媒婆也需要多方麵下工夫的,否則也說不好媒,所以我知道公子名諱,是很正常的事,至於我來此,是找貓園初零公子的,給他捎來一句商戶澤崇和的話的,也許澤崇和的名字你沒聽過,但是他有個女兒,叫做澤嵐。”李寶華同樣沒跟李信磨嘰,一番話說的明明白白,隻不過看樣子她並不覺得公子二字的稱呼有何不妥。李信恍然——先前相遇,他與染劍華很容易就看出來澤嵐對初零很上心,在初零受傷之後更是急得不行。沒想到差人上門說媒更是如此神速——這重嶽王朝的明快風尚由此可見一斑。不禁心底裡為自己的主上殿下而開心,但心思幾轉之後又憂心忡忡——這份姻緣恐怕不得善終。因為初零的人生,注定要充滿血腥,而且在他看來,自己又何嘗不會如此。於是當下便心有戚戚然。據他和染劍華觀察,那名澤嵐,可謂是真正的閨秀,脾氣性格,家境條件,都算上上之選。再想到這兒,便更為那名為澤嵐的女孩兒感到遺憾。李信年紀不大,想事情卻能夠想很遠,姬明雪都說他可憐——在最該是鮮衣怒馬抖擻精神的年紀,卻要如此勞力費神地為以後作種種艱難籌劃和努力。可憐二字聽著刺耳,卻是實打實的實實在在——可不就是如此麼!否則為什麼自己每天會拚了命的練槍?看得染劍華那樣慣說大話而混不吝的人都要皺眉稱上一句“厲害”。倒是初零卻並沒有李信這樣拚命的外相,但是李信深刻明了,恐怕初零比自己更可憐。相比較於自己至少還能看著父母留下殷殷囑托後安穩離世,初零才真正算得上“一夜之間老少親族皆死於非命,至親之間來不及說出遺言便轉瞬永隔”的可怖境地。每當看著初零冷漠的神色,他才覺得初零比自己可憐,同時也是個絕對可怕的人啊。“既然如此,那就請夫人移步貓園吧。”李信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他的心裡波瀾幾乎從不會展現在臉上。李寶華微微頷首,又施一禮:“多謝李公子。”李信眨了眨眼,有點無奈,分明看到了那侍女忍不住的笑臉。“夫人稱呼我李信就好。”李寶華輕輕一笑,道:“公子此詞,用來稱呼你其實還是小了點兒,我看得出,你不是個平庸而生的人,更不會是個平庸而死的人。”李信聽得頭大,莫名其妙覺得這名帶得起侍女的不普通的媒婆也絕不隻是個不普通的媒婆那麼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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