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石城北,青牛村。李信兀自於山中練槍,白色靈息不停地在虛空中炸裂,爆發出驚雷般的動靜,代青昀正高坐在一株大樹上,看著越發對自己武學熟練運用的少年,隻覺得人生得意。他還發現李信原本的槍術就屬於霸道狂猛的類屬,與自己的爆裂劍術有異曲同工之妙,想起當年四月大將軍李千越一杆白河槍破儘千軍的盛名,再看這個李姓少年和他手中白槍,目光中就漸漸多了敬意。名門之後,果然非同凡響天賦卓然。不過他倒是沒確切地問及,因為沒必要,他覺得李信所有的身份都可以忽略,僅一個“呂藍溪的徒弟”,就足夠了。李信最開始本以為青牛村就是個代青昀隱居的稀鬆平常的小村子,可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就驚訝發現,這的確是個小村子不假,可卻一點兒都不平常,因為整個村子裡的少年少女,都是靈師,並且其中平均水準,遠在須牙之上,而他們的家眷親屬,也一樣,都是靈師。沒有一個普通人的青牛村。靈師作為碧荒第一的職業,相比較於數目龐大的普通人而言,本就是稀少的,而這裡,卻全是靈師,真是匪夷所思。代青昀告訴他,這樣的村子,在整個怪石區域有很多,他們都是來自於重嶽王朝各個區域的精英少年,來這兒都有好些年了,而怪石城的須牙園,雖然也誕生了幾個出類拔萃的學生,但教學質量終究入不了他們的眼,所以他們就聚集成這樣的一個一個小村落,借此地重靈修行,那些隨行的成年人們,就是他們的老師或者仆從,修為最低都在化界之上。嘖嘖,仆從都在化界之上,當真是好大排場,不愧是重嶽八方的精英。李信又想到誰與爭鋒,便問他們是不是都會參與,在得到代青昀的肯定答複後,李信方才想起與梟寞的對賭那日梟寞的那句“重嶽從來不缺少年天才”,當時還以為他隻是吹噓怪石,原來他這話真是就整個重嶽而論的。明白之後,李信這局賭約想贏似乎並不是之前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這場誰與爭鋒,就是要與整個重嶽的精英爭鋒啊。後來沒多久,在貓園,姬明雪也說了這些,大意是要眾人做好心理準備,除了梟千歎一臉緊張鬱結,其他三人倒是很興奮,尤其是染劍華,高興地大叫:“誰與爭鋒,原來是重嶽爭鋒啊!哈,這下子整個重嶽都要知道我旅人染劍華之名啦!”自從代青昀收了李信做徒弟,李信就再也沒去須牙園上過課,梟寞忍了,可是代青昀也再也沒去過須牙園授課,梟寞對此就很有意見了。“乾什麼啊,有了好徒弟,就忘了我須牙?雖說李信是我師弟,但你也不能這麼厚此薄彼啊,我請你吃那麼酒,這交情——都白瞎了?” 代青昀臉都不帶紅一下的就說:“大不了我把酒都吐出來還給你!”梟寞見他實在是喜歡李信,便也不多說什麼了,尊他年紀大了,便當讓著他了。代青昀後來指正了幾點梟寞所用點化瞬崩的誤處,梟寞便很開心。“我就說,老家夥不會不懂人情世故的——不過想讓我叫你師傅是不行了,我已經拜姬明雪了。”代青昀也不對此惱怒,隻是有些惋惜地說:“如果姬明雪不是四月人,李信也不是,那就完美了。”梟寞豪氣大笑,說:“我們都是碧荒人!”代青昀先是一愣,繼而道:“說的不錯,我做空寂衛那麼多年,已經深陷重嶽,格局也就隻有重嶽這麼大了,不過,人心也就那麼大,總是盛不下太多東西——都是碧荒人這樣的話,也隻能說說而已了。”梟寞連聲稱是,眉宇間透露著明朗,“話雖如此,但也彆那麼沉重嘛,儘管他們是四月人,但四月又不把他們當四月人——李信好歹都是你的親傳弟子啦!想那麼多做什麼!”代青昀皺眉,“去去去!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老子什麼不懂?真是。”梟寞便知他其實已經釋然,不過是方才隨口那麼接了一句。——染劍華與梟千歎回到貓園後,把遇到莫魯迪斯一行人之後發生的事都說了。姬明雪還是那麼悠然地喝著茶。“雖說不過是件小事,但做的不錯。”響尾正在他身旁呼呼大睡,這隻大貓似乎總也睡不夠,而且醒著的時候也是安安靜靜的,很有王者孤獨的風範,也隻有染劍華喜歡在它醒著的時候去逗它玩兒或者給它去找吃的,而且也隻有染劍華,是響尾不怎麼排斥甚至很喜歡的,其他的三人,就是最開始的梟千歎,它都不放在眼裡,尋常瞅都不瞅一眼,至於貓園實際上的鼇頭姬明雪,它也向來不愛搭理,貓皇氣勢一覽無餘,隻是它似乎也知道這老頭兒是這兒最強的“貓奴”,便常喜歡在他身邊睡覺罷了。對於染劍華梟千歎跟莫魯迪斯一幫人打架這事,李信有點兒悶悶的,什麼也沒說,似乎是對莫魯迪斯心有愧疚。初零覺得很有意思,便道:“下次我跟你們一起出去玩——一定還有架打,不是來了那麼多年輕靈師麼!”染劍華卻一反常態,嚴肅道:“誰與爭鋒到來之前,我不會出去瞎跑了,我要專注修行了。”他已經察覺到,與重嶽爭鋒,並不是什麼趣事,更不是什麼容易事,他也許依舊內心裡充滿驕傲並藐視所有對手,但在行動上,他已經決定一丁點兒都要疏忽懈怠了。初零聳聳肩,作無所謂的表情,“那就算了。”他也不想一個人出去玩兒。梟千歎低頭諾諾。“是啊……”然後十一歲的少年,忽然神色鄭重起來,滿是靜定地看著姬明雪。“師傅,我並不是害怕,但我很清楚,我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在誰與爭鋒前追上大多數人的腳步了,我不想在那裡出事,我便不去了,行嗎?”他問。“劍華沒白為你打這一架啊。”姬明雪很欣慰地點了點頭,“有自知之明,很好,不過誰與爭鋒你還是要去的——不必擔心實力不夠打不過彆人,嗯,老頭子我保證,你在那裡麵,也許會受傷,但絕不會出大問題,去吧,在那裡好好鍛煉鍛煉。”“真的嗎?”梟千歎一臉不相信,“難道您能乾涉這場誰與爭鋒嗎?”其他三個少年也紛紛疑惑,在他們的認知裡,能給他們提供屏障保護的,隻有姬明雪。老爺子看外表確實就是個上了年紀的糟老頭,但眾少年沒一個敢質疑那副衰老身軀下強悍至極的實力。“我不能!”沒想到姬明雪當下便否定了。他接著道:“呂藍溪那家夥一直盯著我呢,就是現在,我們周圍都有不下幾十個空寂衛。”老人說得暢快而大聲,還不忘輕描淡寫地環顧一下周遭,似乎就是想讓暗中的耳朵們聽見。“總之,相信我就對了——如果這場誰與爭鋒,能奪去你的性命,那麼——曾經的四月軍團,就是個笑話,也合該覆滅。”說這話的時候,姬明雪的目光稍微掃了一下梟千歎腰間的驚鴻狹刀,筆直的刀鋒,似乎閃爍了一下,好似忽然睜開又閉合的晶亮眼睛。幾個少年卻聽得有點兒糊塗,說著誰與爭鋒的事,怎麼就扯上了四月軍團。惟有李信,疑惑中看了看自己懷中的槍,又看了看梟千歎的刀,若有所思。頂尖靈師的兵刃,也是生靈。那刀,許是活著的吧,師傅的信心,應該就來自於那柄傳承之刀吧,可我的白河,何時才能蘇醒?他心想。據李信的父親說,白河槍有槍魂,已經可以算作獨立的生靈,且強大無比,隻可惜在多年以前,四月軍團西剿亂黨的途中,突遇亂骸,一場大戰,打得驚天動地。任四月軍團威震碧荒,可還是沒能匹敵那支亂骸軍隊,戰局慘烈。終焉,破軍死,白河寂。這時候,一直睡著的響尾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走到染劍華身邊,輕輕叫了幾聲,又自顧自於園中去。染劍華當然聽不懂貓語,隻好看著它。園中諸貓皆停下各自動作,紛紛向它望去,等待帝王檢閱一般安靜。它又輕輕叫了好幾聲,隻見那些散落園中處處的貓兒們都爬上那棵老萬傷樹,然後鑽進樹洞裡不見了。響尾又踱著穩邁的步子,回到了姬明雪身邊,舒舒服服地又睡下了。眾少年驚奇,卻又紛紛恍然。“這是給我們修行讓地方呢!”染劍華笑道。先前時候,那些貓總是把園子占滿,少年們修行的時候,才會躲開一段距離,不過由於他們有時候會對決切磋,你來我往攻守進退,需要的空間便要大了。刀劍無眼,幾次險些傷到某些貓兒,也幾次因為要避免傷到它們而差點兒被對手傷到。幾次驅趕,群貓都還照舊我行我素,作為貓皇的響尾也從不表示什麼,少年們心軟,也不想用強,隻是更加注意了,也權當增加了修行強度。如今,響尾這平常時候天不管地不管的家夥居然突然下命令了,驅走了群貓,也算是為少年們隨心所欲的比試修行創造了有利環境。“這隻傻響尾,也不傻嘛。”老爺子也換了個舒服姿勢,躺在了椅子上,“年紀大了,總是沒精神,我也瞌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