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保趕對這個一直沒有確定時間的誰與爭鋒的開場,幽夜對我說,那裡建了很多新居,過些時日要搬家去怪石城。搬就搬,關我什麼事!我正很生氣地擺弄著他那張夜諭琴,破東西!多少次了!真當我那麼有耐心?!你他媽為什麼怎麼彈都不好聽!針對我?!幽夜很緊張地把我拽開。那就不要彈了,你有劍心,卻無琴心,劍才是你的道路,彈琴這種事,不要緊的,他急忙這樣說。我就更加生氣了。這世上我不會的東西!都不該存在!我衝他嚷,我猜我的表情一定很猙獰。因為我說著的時候就拔出弦嫁,我的意圖很明顯,我要斬了這張破琴!幽夜慌了神兒,飛快甩袖,夜諭就眨眼間被他收到了界裡。我就一劍刺向他的胸口,狠狠地毫不猶豫,甚至動用了一身靈力。劍刃呼嘯,爆發出駭人殺氣,包含著我一擊必殺的氣魄與信念!可幽夜抬手橫在胸前,毫不費力化解了我的攻勢,如同石沉大海,任我百般努力,劍也不能傷他手心分毫。該死的幽夜,在手上加持了深厚的靈力,我破不掉那層障壁。幽夜很嚴肅地看著我。我忍下全部憤怒,收了劍。我沒有他強,我想。我不再看幽夜,隻罵一聲破琴。幽夜說,夜諭跟我好久了。我說,我懂你和它的羈絆,但我不認為這種事很重要,我不在乎。他說,所以你並非真懂,你不在乎,隻因為它不是你的。啊!這個家夥還要我說多少次!我心底咆哮。可我臉上很鎮定。這世上的人本質上都是自私的,隻是程度深淺而已,他們眼裡永遠隻有自己,自以為是,而他們定義出來的一切所謂美好的感情諸如愛情親情友情仁義憐憫什麼的,也不過是他們為了滿足自己私欲與虛榮而製造的空洞幻境罷了。沒有真正的理解。雖然幽夜救了我並養大了我,但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功績或者就是親情之類的對我好的表現,他也不過是自私而已,因為他肯定有這樣做的理由。無論那理由是什麼,都是他想的,他想,才做,想並做到,便順理成章可以算作這就是他為了他自己而已。沒有真正的不為己,這世上隻是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和道貌岸然的解釋。剖開假象,是自私貪婪。可世人永遠不會承認。不過話說回來,孤劍心之所以還一直傳承不滅,也是因為世人的自私。想到這兒,我倒稍微覺得這世界還是有意義的。——不過,要想真正強大,便不能期待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人,要做一個究極的個體,注重唯一的強。究極個體,隻能靠自己來完成,其他全是拖累,包括劍。 在我的認知中,所謂的孤劍心,那個劍字所指,是心,正所謂劍心,但它絕不包括有形的劍,有形的不過也是廢物。那個“劍”,指得該是劍想,一種風格,或者獨一無二的意境!它藏在心裡,靈魂裡,而手中有沒有劍,其實並不重要。孤劍心?錯了!孤心而已!這樣說來,我那把劍該叫做“廢物”,它值不得“弦嫁”這麼美的名字,我要嫁的,根本就不是劍,而是我自己。對的,以後就叫它廢物劍好了——弦嫁……廢物……哈,又有什麼分彆?我忽然笑了,我深深為我洞破這世間本質而驕傲。我想我的笑容該是很有**力的,因為我看到幽夜看我的目光裡有一陣的恍惚失神——不止是他這樣,這一帶所有的人都曾如此,甚至不論我笑不笑。我得意於他們對我投來的目光,又鄙視他們,我便覺得‘陪襯’這種東西,真是毫無意義又有意義。無論如何,在究極之前,要收斂。那就算了,反正隻是一把——琴而已,本就值不得我拔劍,我說,我去山裡走走。早晚有一天,我要當著他的麵,砸爛他的破琴,然後再把他砸爛。——我坐在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樹枝上,鼻子裡全是那一片片橢圓形葉子裡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樹上還纏著葫蘆藤,大大小小的葫蘆輕輕搖晃著,葫蘆這家夥,太能種葫蘆了,每年我的小山上都被他灑下好多葫蘆籽兒,不過反正種了也是我的,我就不追究。這是一棵狐樹,據說一些有靈的狐狸最喜歡在這種樹下挖洞做巢,可這株狐樹下沒有狐狸。狐狸是沒有了,隻有一個狐狸窩。本來是有狐狸的,後來那隻白狐狸被我做成了一條漂亮的圍巾,又因為某一次跟人打架的時候圍巾劃破了,便扔了。於是徹底沒了狐狸。靈狐的毛皮也是不堪一擊啊,隻因它雖入修者之路卻修為低下,劣等的修為自然就對應著劣等的軀體,所以啊,將來我要斬一隻修為高的靈獸,然後用它來做圍巾或者衣服。修行者,一為強大,二為長壽——我多好啊,賜予它們永生!創造與毀滅共生,永生的本源,是死亡,所謂一切生靈的成長啊,不過是不停地殺死先前的自己罷了。可幽夜又說了——他總是知道那麼多——碧荒之上,絕世的靈師是有的,每座龐然的帝國或者王朝都存在這類人物,甚至極少數的公國也會偶爾冒出一個來,可絕世的靈獸或者凶獸卻太少了,鮮少有修行到頂峰的獸類。我說:既然這樣稀有,那就更要找出幾個來殺了!眺望著遠方重重黑雲籠罩的天,感受著迎麵而來的風聲,我就知道要有一場大雨。下雨挺好的,雨啊雪啊什麼的,總讓人心情愉悅。不多時,從餘光裡,我瞥見楚先覺拎著什麼東西從山下而來,看路線,要與我正照麵。果不其然。近了,我看到了他,他乾乾淨淨的臉上布滿了平庸,正如我日常看到的那樣。從頭到腳,不論頭發,臉龐,五官,服飾,身高,等等,沒有一樣兒令人起敬或者耳目一新的地方。一個毫無特點的將將邁入化界境的靈師。哎,不論怎樣,他好歹也是個二境靈師了,比之普通人,那身份高貴了不知多少。他一成不變地笑著衝我打招呼,臉上滿是麵對一名天才少女的敬仰之色——我是這麼理解並且認為的。因為我遲早要超越他並把他這類靈師甩開十萬八千際不止,他佩服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我覺得,所有的有智慧的生靈,尤其是人族,在下位者麵對上位者的時候,統統會產生佩服或者嫉妒這兩種情緒,或多或少總會有的,隻是程度的差彆而已。有時候呢,對於彆人的恭敬有禮,我會不屑一顧,有時候又喜歡回報他們相同的禮節。楚先覺的話,嗯,不算討厭,這次依舊給他一個微笑好了。便作微笑,隻是不答話——笑而不語,我覺得這樣很有高深莫測的風範。然後他就從我身下那麼過去了。我感覺非常良好,隻不過我似乎嗅到了烤肉的味道,那家夥拎了一包好吃的麼?啊!好吃的……我突然很想叫住他,然後要肉吃——那是他的榮幸。可我又舍不得我營造出來的出塵風姿。算了,回頭讓幽夜給我買就好了。——滾滾雷聲已經遊**過幾遭了,風刮的樹葉嘩嘩亂響,泥土的腥氣越來越重,我似乎看到了遠方飄搖而來的雲幕和雨簾。回去了!我站在樹杈上,準備躍下。剛要回頭,卻隱約看到前方樹木稀少的石山間大雨中有兩個躥行疾奔的影子。他們或它們跑的不快也不慢,幾乎和大雨推進的速度一樣,像是在享受似的。好奇心上來了,我靜靜等著,看看是什麼。水汽迎麵而來,我看到了,看身形,應該是兩個少年人,不過依然看不清臉,雨太大了,全是模糊。由於境界緣故,距離導致我依然感知不到他們,但估算著山中崎嶇道路危險與他們時刻勻速的長途奔行,我猜他們也是靈師,畢竟這一帶少年靈師也的確太多了,碰上兩個也很正常,況且若是普通人,應該早就廢裡麵寸步難行狼狽躲雨了——這麼大的雨,好像一道道水柱子砸下來。可要是靈師,以其全力速度,跑出那片陰雲的範圍,也不是什麼難事。更近了,果然感知到了靈力,卻不見靈力外放擴散——果然,他們就是在追隨著大雨奔跑,而且也不開放靈力阻隔雨水。這二位可真會玩兒。很快,我聽到了那穿透雨聲雷聲的哈哈大笑。這熟悉的笑聲——哎呀!原來是他們倆!——這一帶我雖然沒朋友,卻也常常溜達,所以也見過很多少年少女,也許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卻絕對認得他們。我喜歡輕蔑地上演一場場路過,而他們雖然一個個都跟我保持距離,卻也不會一哄而散,少部分會麵帶懼色的看我,多部分會因為我的美貌而看呆。啊!真是太自戀了!“獨孤朝!王見緣!是你們嗎!!”我大叫出聲,突然間就特彆開心,裹了靈力的聲音如我所願地透過大雨。他倆的身影明顯頓了一下,我就知道他們聽到了。哈哈哈!在我以絕對武力稱霸的這一帶,如果說那幫小傻子們之間除了寺然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我正眼瞧一下的家夥,那就隻能是他倆了。兩道大笑聲調整了一下方向,便直直地衝我跑過來,他們雖然同樣不是我的朋友,但他們不怕我,也從不有意識的遠離我。大笑果然是可以傳染的,我也開始不可遏止地大笑起來,雨水灌進我的嘴裡,砸在我的身上。被靈力粹煉多年的身體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兒雨就感到不適,反而覺得挺痛快,不過不論是衣服還是我的長發,一瞬間就被雨搞得十分糟糕了,但我不覺得有什麼,依舊沒有動用靈力去阻擋。嘿!怪不得這倆人追逐大雨跑得這麼歡樂!他娘的!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