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李恒方和黃處長早早就到了老君觀,兩個小道士把他們迎了進去。老君觀裡早就已經設好了道場:堂屋中間鋪上了一塊黑白兩種顏色組合成太極圖案的氈子,四周彩旗飄飄,老君神像前的幾案上燭火通明,香煙嫋嫋。無極道人見李恒方他們到了,行過了禮,便讓四個小道士站立四方,自己在香案前焚香稽首,把七星燈點燃,然後手搖拂塵,在太極圖案上踏罡步鬥,口裡念念有詞,做起了法事。李恒方聽出來了,那是在請求太上老君、五方揭諦等各路神靈下凡。“我倒要看看這個牛鼻子道人怎麼樣裝神弄鬼!”年輕的李大經理這樣想著。卻突然聽到道士噴了一口符水,接著一聲斷喝:“就請李施主站到中間來。”李恒方被黃處長在背心中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太極圖。怪了,這太極圖在旋轉,開始時很慢,後來越轉越快。無極道人拉著李恒方在太極圖的黑白陰陽魚圖案上坐下。李恒方坐的是黑魚上的白點,太極道人坐的是白魚上的黑點。太極圖快速地旋轉著。李恒方開始覺得自己置身在了一個通道裡。通道裡日月倒轉,星海西旋,白天黑夜在迅速交替,兩眼黑黑白白光閃,雙耳呼呼謔謔風吹。這個李經理想溜卻已無能為力,隻得硬著頭皮坐定,然後閉住了雙眼,兩手急急忙忙把耳朵眼捂住。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雙手在扯李恒方的衣袖。李恒方放下手,四周一片靜;李恒方睜開眼,卻不是旋轉的通道,也不是煙霧彌漫的道觀。這裡,天昏昏黑黑,雲飄飄渺渺,風颼颼中數點冷雨,陰慘慘裡幾聲哀猿。“這是哪裡?”“這是通往酆都森羅殿的道路!”“什麼?”李恒方渾身雞皮疙瘩,“這世上真的有陰曹地府?”“是啊!”無極道人笑笑,“不過李施主也不必慌張,這是元代的地府,裡麵的閻王爺管不了現代,那黑白無常的手伸不到七八百年那麼遠!”道士說話的時候,李恒方還真看到了四周影影綽綽,一些影子從較遠的地方飄過。定睛再看時,他感到了毛骨悚然:那些影子有男有女,卻是一個個青麵獠牙,紅唇裡伸出長舌;赤腳光身,散發中閃爍藍光。戰戰巍巍,幾具骨架當風走,飄飄****,無數遊絲化蛇旋。“鬼!”李經理身子上起了雞皮疙瘩,心裡咚咚咚有鼓聲擂響。“李施主真的不必害怕,”無極道人又一次安慰,“你不見那些鬼魂都遠遠地躲避著我們?他們還怕被我們的陽氣吹散,投不了胎啊!”也是喲!李恒方咚咚咚的心跳漸漸由嗓子眼退回到胸腔裡。越往前走鬼氣越重,鬼影越多,卻都遠遠躲開了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經理。 “怪了,這些鬼魂為什麼穿著與我們所見的那些死人不一樣?”李恒方終於定住了神,開口問話,“我說過我們到的是元代的地府,人的衣著不一樣,這鬼的也得變哪!你就隻管跟在我的身後,前麵就是黃泉路,黃泉路那邊就是枉死城,元代的枉死城!”“道長......“李大經理心裡一陣陣寒冷,開始對無極道人恭敬了起來。無極道人笑笑,隻顧搖著手裡的拂塵繼續前行。道路無煙霧一般飄飄渺渺,曲曲彎彎。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翻過山口,前方的山岩下赫然蹲伏著一座宮殿。宮殿們洞開,鬼魂們魚貫而入。李恒方跟在太極道人的後麵走進了進去。宮殿裡什麼也沒有,一條幽深的隧道從殿後向山心蛇行,隧道四壁在跳躍閃爍藍瑩瑩的光斑。李恒方看出來了,那是往裡行走的那些鬼魂目光的反射。越往前走越是陰氣森森。洞壁中會突然伸出一些頭顱,麵目猙獰,呲牙裂嘴;或者是一隻隻沒有皮肉隻有骨架的手,上下抓撓,抖抖索索。到處都在發出帶有鋸齒的尖叫。那些行走的骨架,總會被洞壁上突然長出的頭顱狠狠咬住。或者被一隻隻毛茸茸的手扭下頭顱,四肢,大卸八塊。李恒方不再那麼害怕了,緊跟著無極道人身後的他發現,這位道長所到之處,鬼魅競走,魍魎奔逃。通道依舊鬥折蛇行。出口豁然變寬,卻是一方幽藍的天地,藍色的星,藍色的月。鬼魂的影子一路前行,一路犁開藍色的光。一條血水的河攔路。血水河自東向西,一路滾沸著,隻要一打旋,就會浮出一具隻剩下白骨的屍體。李恒方走近河邊,卻是徹骨的寒。河麵上是一座木頭搭成的橋,橋頭有“奈何橋”三個藍盈盈的大字。進入冥府的鬼魂顫顫巍巍上橋,李恒方跟在無極道人的身後顫顫巍巍地上橋。好像被挑選著一般,隔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個魂魄被河裡突然伸出的一隻長滿黑毛的手一把扯到橋下。長長的叫喊聲跌落著。李恒方那顆心似乎被捆上了一顆秤砣,一直在下墜。無極道人好像什麼也沒看見,他上了橋,橋在他腳下悄然變寬。西裝革履的李恒方不再嫌棄他臟兮兮,緊緊跟在了後麵。血河環繞一座城池。城門洞開。門上方,左右各懸著一盞閃著藍光的燈籠。燈籠裡幻化出一個個或獰笑或哀嚎的鬼影。左邊那盞等裡閃爍出的是男鬼,右邊那盞燈裡跳躍著的卻是女性。寒顫顫,裂肺撕心;光閃閃,恐怖猙獰。城門洞上方是“枉死城”三個發出藍光的大字。那些鬼魂魚貫而入。李恒方寸步不離地緊緊跟在無極道人的後麵。無極道人的道袍臟兮兮。枉死城的街道邊,許多黑色的旁道樹影子一般排列。沒有樹葉,樹枝就是些白森森骨節的爪子,在左右亂搖,上下揮動;果實是有的,不過都是一些頭顱,或明或暗,或隱或現。獠牙閃動,狺狺半尺紅舌;怪眼眨巴,幽幽兩道藍光。樹影的間隙是一個個敞開著的門洞。許多鬼魂在走進,許多鬼魂在走出。走進的淒淒苦苦哀哀怨怨,走出的卻是喜形於色眉目飛揚。“怪了,”李恒方在心裡想,“難道這些鬼魂會有什麼高興事了不成?”“是的,”無極道人沒有回頭就猜中了李經理的心思,“這就是所謂的輪回,這些鬼魂終於等到了替身,他們要投胎做人了!““你是說,那些走進門去的鬼魂是走出來者的替身?”“嗯!”無極道人在前麵回答。李恒方沒再問什麼,他已經完全信服了前麵走著的這個道士。路還在向前,李恒方跟在太極道人的身後,一路向前。一老一少一道一俗就這麼穿行在元代的枉死城中。無極道人身著黑色的道袍,手中拂塵一路搖動,頭上白色的須發一路飄動,腳步快得象駕著風一般。李恒方在後麵緊跟著,西裝革履裡的年輕身軀早就汗津津,嘴裡也開始喘著粗氣。李恒方一麵走一麵習慣地摸了摸衣袋--對了,手機還在。“最好還是關機,要不然突然有電話鈴聲響起,可能會有些不必要的麻煩!“無極道人又猜中了李恒方的心理,在前麵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李恒方急急忙忙把手伸進了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