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六 行走的骨架(1 / 1)

鬼方道士 山水雲鶴 1646 字 2個月前

唐朝大軍往安寧前進,當夜就駐紮在安寧城。鮮於仲通的指揮中樞自然就設在過去駐守安寧的將領王越府邸中。無極道人把時間轉換成了夜,然後和李恒方穿牆而入。大概是行軍太久、太急,軍營裡的士兵卻不喧囂,安寧還真的很快就安寧了下來。因為沒有百姓居住,所以雞鳴聲狗吠聲什麼也沒有,偶爾經過的巡營巡營士兵們的馬蹄在街上踏響。鮮於中通住在木屋子裡,燈籠閃爍。他其實一走進這家府邸,就看到每個燈籠上都寫著一個“王”字。“這過去是誰家的府邸?”剛剛進入南詔地域的劍南節度使問正在跑前跑後的隨從。“聽說是安寧將軍王越所在的地方?”“王越?”鮮於仲通一下子記了起來,“王知進的弟弟,被兩員叛逃的敵將劉一刀和楊三槍害死的那個王越?”“應......應該是!”那個仆人沒有把握,有些吞吞吐吐。“去!你去查一下,”鮮於仲通說,“聽說他的頭顱被那兩個沒有骨氣的東西掛在了安寧城的南門,不知郭振南和郭振北他們取下來了沒有?取下來了,又被埋在了什麼地方?為大唐開疆擴土丟掉了性命的人,我們都要善待他們啊!”侍從出去了,鮮於仲通卻在心裡想:“王越是王知進、王誌遠、王知遙的弟弟,不安慰好他們,就不會有人為我去拚命衝殺!”這個鮮於仲通覺得屋子裡有些悶熱,就自己打開了兩扇合攏了的窗門板。站在窗口的鮮於仲通一下子感受到了涼意,聽到風的腳步在樹梢穿過的颯颯聲。這個邊關大將把手往窗外伸去,卻觸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原來窗框上還有一層隔離蚊蠅的網紗蒙著。鮮於仲通頗有些驚喜,回身坐到了那邊牆壁下邊的椅子上,端起了侍從剛剛放下的還冒著熱氣的茶。茶香嫋嫋。這時屋子裡的燈光忽然暗淡了許多,接著跳躍了起來,閃爍著藍色的光。鮮於仲通突然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撲在了窗紗上,窗紗在從外向裡鼓。再一眨眼,他看到了冷風送進來了一團煙霧。那團煙先是散開的,後來卻在慢慢地旋轉著聚城了一團,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轉動著,越轉動越緊!“這屋裡有鬼?”大唐將軍心裡咯噔了一下,身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節度使大人不要驚慌,我隻是來向你說幾句話就走,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傷害!”那團煙霧裡卻有一個聲音在說。“你是誰?為什麼裝神弄鬼?”聽說對方不會傷害自己,鮮於仲通的聲音倒是提高了起來。“在下安寧守將王越,一個月前被劉一刀和楊三槍那兩個奸賊設計殺害,由於頭魂無法與心魂、腳魂彙合,所以就無法得到超生。”那團煙霧裡的聲音繼續說,“剛才聽了大人對侍從的說話,知道大人心裡有我,有為大唐戰死的魂魄,所以就鬥膽進來,和大人說幾句話!” 燈籠裡,藍光還在閃爍,還在跳躍。鮮於仲通仔細地看那一團煙霧,煙霧裡飄飄渺渺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頭顱的輪廓。那頭顱沒有肉,就是一個骷髏。骷髏的兩隻眼睛裡各有一點藍盈盈的光,額頭上一個破洞。骷髏的嘴巴卻在一開一合。“有什麼話就說,本節度使全都為你做主!”畢竟是將軍,鮮於仲通似乎已經完全鎮靜了下來。“我的頭顱被郭振南兄弟取下了,由一個木匣子在城東門外的一塊荒地上埋著;身子卻是楊乾那個龜兒子埋的,倒是給了我棺木。卻偏偏在棺木上貼上了彝家尼摩的符咒,我的心魂和腳魂出不來,頭魂也進不去啊!”“那要怎麼樣才能幫到你?”“我希望大人找到我的骸骨和頭顱,讓它們合攏在一起,最終能夠葬進我們家的祖墳地,這樣我的魂魄才能彙合,再投人生!”“哦,這個我答應,那麼你的頭顱和身子究竟在什麼地方?”“身子在城南門外右側的山坡上,彝人在那上麵插了一塊木牌!至於頭顱嘛,我也說不清楚,郭振南兄弟的那些士兵把我的頭顱埋在了一塊大土中間,那塊土我不知道叫什麼名稱,埋葬我的士兵們也沒有留下任何標識。我希望大人在這樣的月光下把我的身子挖出來,那樣我的心魂和腳魂就不會飄散,我的骨架就會帶著你們的人走到那裡去,指點給大家掩埋的地方。不過......”“不過什麼?”“那樣會嚇著那些挖出我的骸骨的人!”“哦,”鮮於仲通想,“那不是我立威的機會嗎,我好歹跟著玄虛道長打了幾年交到,這些鬼啊,魂啊的老爺還真的不怕!”“好!”他回答那個頭顱說,“那就隻能今晚就動手了,明天一早大軍就要南下,為你報仇呀!”聽說大軍南下的目的是要為自己報仇,那個骷髏開開合合的嘴唇裡發出了顫音:“謝謝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我轉世之後一定會報!”外邊有腳步的聲音傳來。那頭顱又化成了煙霧,往窗戶外麵飄。侍從進門的時候,隻看見鮮於仲通在椅子上坐著,屋裡什麼也沒有。當然,有兩個來自一千餘年後的道士在屋裡站著,隻是就算是鬼魂也看不見李恒方和他的師父。“報告節度使大人!”侍從恭恭敬敬地稽首。“打探到了嗎?”“王越將軍的頭顱被郭振南兄弟的人取下來了,不過小人的軍營裡跑了一圈,卻沒有人知道埋葬頭顱的位置,”侍從說,“看來隻有征服了南詔後,再在郭振南,郭振北的士兵中間去打探,才能找到王越將軍那顆頭的下落了!”“等到那個時候那些士兵還在嗎?我們是在打仗不是兒戲啊!”鮮於仲通似乎有些生氣,“看來我不親自動手,你們這些人啊.......”“這,大人要......”“去!把三爺,四爺和主要的軍官都叫醒,然後點起七七四十九名士兵,七七四十九盞燈籠,還要準備好香蠟紙燭,撮箕鋤頭!”“要七......七七四十九名士兵,四十九個燈籠何用?”侍從驚異起來!“哪裡來的這麼多話?”鮮於仲通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你隻管辦好叫你做的事就是了!”“是!是!”那士兵慌慌張張地跑出門。鮮於仲通才衝著士兵的後麵輕輕吐了一句:“何用?就是做做樣子,叫大家有一種神秘感啊!”人很快就聚齊,鮮於仲通和他的兩個兄弟騎著馬,把找來的軍官和士兵們帶出了南門外。沒有人知道鮮於仲通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個個心裡惴惴不安。到了南門外,鮮於仲通對著右側的山峰下了馬,莊重地點燃香蠟紙燭,口裡念念有詞一通。“你們四十九個士兵,就各人打著燈籠,到這個山頭上去搜索,”鮮於仲通說,“找著了插著‘王越’字樣木牌的墳塋就來報告!”“王越將軍?”四十九盞燈籠在山頭上散開了,就像四十九團鬼火在山頭移動。鮮於叔通他們那些將領惶惑地看著這一切,都不知道這個節度使在搞什麼鬼。“找到了,節度使大人!”一會兒就有人過來報告。鮮於仲通領著將領們來到了王越的墳塋邊。果然,“王越”字樣的木牌在燈光的照耀下靜靜地站在一個不久前才埋的墳塋上。這個節度使又對著墳塋燒了些紙錢。他說:“士兵們分成七組,輪流著刨開墳墓,注意不要傷者棺材上貼著的符咒封條!否則你們之中誰中了邪,可彆怪本大人沒有告訴大家!”大家忐忑不安起來,做什麼都小心翼翼。泥土其實不多,刨出那口漆黑的棺材並沒費多大力氣。“看來劉一刀和楊乾也還算有良心,要是在那些彝人的手裡,那就是一把火的事情,畢竟人家是自己的祖先也要燒掉的呀!”有人小聲地議論。不過哪怕是小聲的議論也不過是一會兒就停止了,大家隻聽到近旁的樹葉在低語著。鮮於仲通在燈籠的亮光裡把那些符咒的封條一張張揭開,他的左手掐著指訣----看來這家夥還真的多多少少跟著那個玄虛道士學會了一點皮毛----右手揭開封條。他揭得莊重,很慢,很是小心。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知道這個節度使不為什麼,隻為做足樣子。封條揭完,鮮於仲通就低著頭一步步退遠,一邊用手勢叫大家也退遠開來!夜還是很寂靜。被風搖動著的灌木叢,發出了些輕微的歎息。半輪的月也還算亮,點點的星光就像是許多激動的淚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棺材裡開始發出橐橐的聲音,像是誰的心跳。“王越還不快起!”鮮於仲通似乎是在突然狂怒地大叫一聲,“自己起來,領著我們走去找到自己的頭顱!”黑暗中,棺材蓋子在動,接著是一雙沒有肉隻有白骨的手把棺材蓋子舉了起來。除了鮮於仲通,在場的將和兵似乎就在害怕,他們不由自主地往鮮於仲通這邊靠了過來。“我們的人就請讓開東方!”隨著鮮於仲通的叫聲,站在東邊的人作鳥獸散,讓開了一條路來!“咣當”一聲,棺材板被翻在了一旁,一具無頭的死屍----不,那死屍沒有肉,隻是一個沒有的肉的骨架----從棺材中坐起,站立,躍出。骨架自己脫掉了裹在他身上的衣褲,然後往東邊的方向一步一步地邁開了他的腳。夜朦朧著,白森森的骨架往城東的那邊一直在走。鮮於仲通的命令卻很清晰:“大家就隻管跟在王越將軍的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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