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一開始來勢洶洶。先是十幾輛投石車被抬了出來,架在了東岸的沙灘上。投石車的投石杆被一個結實的木架固定著。投石杆的一端是牛皮繩拴住容納石塊的皮套,另一端係著許多條牛皮做成的繩索,每根條繩索都被十幾個虎背熊腰的士兵拽在手裡。看著官軍抬出了投石車,南詔人用船連成的城牆似乎往後退了一些,卻不甚遠。士兵們先在皮囊裡裝進了一個個的大石頭。每個石頭足有一百來斤重。何履光一聲令下。十幾根牛皮繩上,同時都有十幾個人一起用力。“巴嘎”一聲,皮囊從地下一下子被甩向了天空。裝進皮囊的石頭被拋了出來,一路翻轉著,帶著風聲,砸向了洱海中線那一麵用船羅列成的城牆。有的皮囊裡裝的不是石頭,而是一包包黑色的火藥。火藥包地引線在拋射前就被火把點燃著,滋滋地冒著煙。哐當哐,撲通通,轟隆隆,洱海裡麵突然被激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水柱。水柱白花花地散開來,無數的水珠和水氣被陽光反射著,似乎有無數的小太陽從**漾的碧波裡衝出,聚會成一條條七彩的虹,又慢慢墜落在了碧波裡,像一條條七彩的龍,突然躍起,又突然落下。不過第一次拋射過後,水麵很快就平靜了,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洱海中間,木船排成的一字長蛇陣絲毫未動。拋石機拋出的石頭,最遠的,也要離那麵特彆的城牆二十來步遠。“再來---”何履光又叫了一聲。再一次哐當哐,在一次撲通通,再一次轟隆隆。再一次有水柱衝出,水珠迸濺。虹散碎,龍翻飛。這一次,那些水柱似乎要離南詔的船陣近了一點點。船上的南詔兵卻還是笑著,鬨著。“難道他們預先救知道我們的戰術,還經過精準的測量把他們的船擺在了我們夠不著的地方?”何履光道。“這絕對不可能啊!”田千頃回答說,“我們的船和投石車都是在弄棟造的。船在弄棟試航,投石車也在弄棟進行過發射,但有六千官軍盯著,誰能把這投石車的性能告訴南詔啊?即使南詔有探子窺探,也是絕對難以把握精準的啊!”何履光皺著眉頭一句話也沒有說,似乎還是有些疑惑的樣子。“的確不可能泄漏,”田千壟接著說,“不過南詔人也不傻,他們應該也懂得這東西的製造,自然也知道它最遠能投出的距離。”何履光聽得出:田千壟顯然在替田千頃說話。“不管了,”何履光似乎下了決心,“沒有打亂南詔的船陣,我們也得攻擊,現在我們已經騎上虎背了,貿然下來,一定會被虎吃掉。”田家弟兄聽了何履光的話,立即分開來,各自去了自己的位置。 “天知道在弄棟造船時你們是怎麼監督的!”何履光看著田家兄弟的背影,口裡喃喃:“看南詔這樣不慌不忙的樣子,今天這一仗,還真的沒有勝算!”他的話是不想讓彆人聽到的,卻被隱身著的無極道人和李恒方聽了個正著。兩個道士也隻是靜靜地看著何履光調兵遣將。一會兒就見好多嶄新的戰船從那邊的山坳裡被人抬了出來。走在前麵的都是大船,比南詔那邊的船要大得多。那些士兵們幾十個人抬著一隻隻戰船成一排向洱海裡奔跑著,喊聲山鳴穀應。兩個道士往那邊望去,看到每隻船的下麵都有上百隻腳在奔跑不停,前呼後擁。船與人的組合像極了一隻隻百足的大蜈蚣。船的數量不小。光是何履光的中軍,就有上百條大蜈蚣排成一排,呐喊著向洱海的碧波衝去。無極道人拉了李恒方一下,師徒二人就升向了空中。空中,視野自然開闊。兩個道人看清了:何履光的中軍大約有百來條大船在前,還有無數的小船跟在了後麵;左翼和右翼那一邊,田千頃和田千壟的士兵也抬出了他們的船來,向洱海呐喊著,一路狂奔。他們每人手下大約有五十來隻大船,上百條小船。那些船紛紛被扛進了水裡,士兵們立即跳上船去,把早就放在船裡的武器、船槳搶在了裡。大船在前,小船在後,**悠悠地往前方出發。每艏大船不隻五十人,清一色的左手執盾,右手執刀。兩邊各有十幾名撐船手,他們把船劃得像夠塊。何履光親自跳上最大的那條船指揮攻擊。從天空往下看,兩個一千多年後的道士激動著。他們看見何履光的戰陣呈三角形,像極了農人犁地的犁鏵。犁鏵犁著波浪,向洱海中間的那個戰船的城牆撞去。左右兩邊稍微靠後一點,田千頃和田千壟的戰船陣也隨後出發了。他們的陣勢也是一個三角。三個三角呈一個“品”字往紫城的方向劈波斬浪。閣羅敬的水軍見對方的戰船過來了,一字長蛇陣的中間卻在變彎,兩翼卻往前方兜抱著,漸漸成了一個極大的括弧。何履光看到對方的陣腳在動,以為對方怯戰;又看了看左右兩翼,原來田家兄弟也跟上來了。何履光便幾下就脫掉了鎧甲,走到大船的中間,親自咚咚咚地擂響那麵牛皮麵鼓。田千頃和田千壟聽到中軍的鼓聲,也跟著何履光的節奏。把大鼓擂響。劃船的士兵跟著鼓點的節奏汗流浹背地用著力,船陣犁出的波浪白花花翻轉,所有的船似乎都要飛起來了一般。三個巨型的大犁鏵,一同從東往西耕著洱海。何履光站在大船中間,突然覺得自己的腳底有些冰冰涼涼,不由得側身彎腰看了一眼。這一看卻叫他傻眼。他看到船底出現了一道裂縫,那裂縫越來越大,仿佛正在打開的地獄之門。“他媽的田家兄弟,這就是你們監造的船啊!”這個中路軍的總指揮絕望地罵了起來。嘎嘎的聲音在響,接著第二道,第三道裂縫也出現了,那是死神猙獰的笑。前行的船隊也都在此時一片嘩然。何履光抬起頭時,他看到好幾艘戰船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散架。那些穿上,自己的士兵成了落湯雞,身子慌亂地在水中掙紮。偏偏此時,自己的身子一下子也變得跟大家一般高了。何履光知道:自己的大船也已經散架,他也成落湯雞了。回頭時那麵牛皮大鼓卻還在水中漂浮,有些士兵掙紮著要往那麵鼓遊去。好在何履光早把鎧甲脫掉了,很輕鬆地趕上了那些士兵,把那麵救命的鑼鼓搶在手中,一路推著往自己出發的地方回遊......田千頃和田千壟的軍隊此時亦到了洱海中間。他們突然聽到突擊在前的何履光的中軍戰鼓戛然而止,便疑惑地往這邊看。“天哪!”倆人看到了恐怖的一幕,立即下令士兵們調轉船頭要逃。掉頭的結果卻是他們的大船一片慌亂,相互碰撞,一隻隻開始散架,船上的官軍全部撲通撲通地掉落在洱海裡。南詔那邊,戰船陣的括弧卻在縮小著。船上萬箭齊發,專門瞄準了水中那些驚慌失措四處飄**著的黑腦袋瓜。黑腦袋瓜上立即開出了紅色的花朵。隨著成千上萬的花朵開放,洱海漸漸被染成了紅色。何履光憑借著那麵牛皮麵鼓一路回遊,終於爬上了一隻坐著五六個士兵的小船上。小船轉身逃回了東岸,可是那隻船才靠岸,遠處就響起來刺耳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