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李自成見劉宗敏氣喘急急的樣子,“你這麼了?”“皇兄!”劉宗敏喊了一聲後正要說什麼,抬頭一看牛金星、宋獻策和李岩他們在場,便雙手一拍大腿,“嗨——”“這樣啊!”牛金星見狀,趕緊過來說,“我們剛剛入城,忙著要辦的事很多,我看這樣吧,要麻煩宋軍師和李岩兄弟跟雙喜去萬歲山走一趟,看看那個死去了的崇禎到底是真還是家,要是我們被偷梁換柱的奸計騙了,將來必定會遺禍無窮;我呢,要去幫助高皇後盤點這皇宮裡的府庫。這可是個大事啊,關係到我們大順能不能占據腳跟;劉將軍統領大軍順利地拿下了京城,有什麼大事你和陛下慢慢談。”宋獻策和李岩聽了,立即躬身向李自成告辭,然後退了出去。牛金星隨後也要躬身告辭,卻被李自成用眼神留住了。“兄弟有什麼事就講,牛丞相不是外人!”“皇兄!牛丞相!”劉宗敏這才又再一次拱手,“我本來有事要求,但宋獻策和李岩兩個必定要反對。皇兄在襄京登基,他們反對;皇嫂見皇兄年逾四十了還沒有至親的骨肉,準備著給你選妃子,他們反對;我劉宗敏從前是一個鐵匠,跟著皇兄輾轉了十幾年,現在進北京了,想有一個家,他們也會反對的啊!是啊,我是沒有讀過書,性格又比較粗魯耿直,可我比他們更要忠誠,最起碼在關鍵時刻不會貪生怕死。我……我乾嘛就成了他媽這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劉宗敏的聲音愈來愈大。李自成看著牛金星,哈哈笑了起來。“你看啊,我這個兄弟好像在對北京城開炮時,把火藥也吃下了。”接著他又把臉轉向劉宗敏,“兄弟不要生氣了行不行,不就是進北京了想有一個家嗎?跟著我出生入死的這麼多年,有什麼事情哥哥替你做主好不好?”“我說嘛,還是我的皇兄對我好呀!”劉宗敏說,“我看中了一棟宅子,是京城富豪田弘遇的。兄弟已經派兵守了起來。裡麵的銀兩布帛,大哥可以派人去清點好了充著公用,兄弟我絕不會有一絲半點的私吞;隻是這宅子和裡麵的幾個女子,大哥可不可以賞給我?”“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李自成似乎很不屑的樣子,“不就是田弘遇的宅子嗎?進城前大哥我許諾過:打進城裡的將領,可以自己先占據一處明朝官員豪紳的宅子。至於裡麵的女子嘛,看中了的當然可以留下。不過兄弟啊!我聽說過田弘遇在江南物色了幾個女子,裡麵有兩三個還名列什麼‘江南八豔’呢!田弘遇本來是想拿來討好崇禎的。崇禎被我們打殘了,就是宮中那麼多女人也隻是一個擺設,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乾那種損耗身體的事啊!況且那些女子本是窯子中的人,崇禎嫌臟啊!換了我我也嫌臟。我想勸兄弟也彆碰。兄弟要女人,等會你就隨哥哥到後宮去領回一打,隻是過幾天你的這腰肢也像女子一樣細,可彆說哥哥害你啊!” 說得牛金星也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來。劉宗敏沒有笑,還是頹喪著臉說:“皇兄取笑了,兄弟這身體你還不知道嗎?打下襄京時您把朱常澄的女兒賞給了我,隻是一晚上就叫人家上吊自殺,這宮中的女子還不全都那個屌樣?一點意思也沒有。我是打鐵人,什麼地方都要比被人硬一些,我就要那幾個做過妓女的,他們好看,耐操,夠味。”“好好好!”李自成見劉宗敏急了,趕緊說,“兄弟看得起,那就算你的了好不好?”“可是……可是……”劉宗敏吞吞吐吐,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劉將軍還有什麼請求,就直接對陛下說啊!”牛金星在一旁也詫異了起來。“可是田弘遇在江南買來的三個女子中,最漂亮的一個叫做陳圓圓的,被那老賊許給吳三桂作妾了,年前吳三桂的爹吳襄到了京城,從田弘遇的住宅把陳圓圓接進了吳家府邸。兩個時辰前李過將軍圍住了崇禎剛剛賜給吳三桂不久的平西伯府,知道兄弟我心慕陳圓圓久了,要派人送給我時,卻遭到了宋獻策這個矮子的阻攔。宋矮子說什麼不能損傷了吳家,要招降吳三桂,便派兵保護起了吳三桂家宅子。我看他是另有所圖啊!”“怎麼偏偏又是這個吳三桂?”李自成一下子坐在了龍椅上,接著又站起身子,在大殿裡走來走去。“這個皇兄也做不了主啊?”劉宗敏見李自成猶猶豫豫的樣子,在一旁乾著急。牛金星在一旁捋著胡須,捋著,然後向李自成躬身。“陛下!”牛金星說,“吳三桂會不會投降還是一個未定數,即使他願意投降,也無非是為了他的家人,暫時為之而已。我可知道他的舅舅祖大壽、祖大弻等現在都已經做了清朝的臣子,他的哥哥吳三鳳、二叔吳良弼也在為韃子們效力。宋軍師是很關注遼事,但我對遼事的了解也不差。前幾個月韃子們攻陷了中後所,中前所、前屯衛,對寧遠已具合圍之勢,為什麼不對寧遠展開攻擊?這次吳三桂能輕而易舉地從寧遠撤到山海關,其中會不會另有緣故?我怕的是他們投降是假,到北京救下家眷後接應韃子是真。那樣我們就難以應對了啊!況且就算事事都如宋軍師和李岩所料,也不能因為要招降吳三桂就冷落了跟你在一起打拚了這麼多年的宗敏兄弟的心啊!”李自成聽了牛金星的話,臉一陣紅一陣白,他走過來拍了拍劉宗敏的背,卻又‘嗨呀’一聲離開,依然在大殿中來來回回地走。偏偏這時一個年逾中年的美貌貴婦人拿著一本賬冊從後宮走了過來,見李自成在走來走去地思考,便對站在一旁的牛金星耳語。“什麼?”牛金星顯出吃驚的樣子,喊出了聲來,“這不可能!”“什麼不可能?”李自成見了牛金星神態,把剛才正在思考的問題放在一邊,回頭問了一句。劉宗敏一直在等李自成有一句明確的答複,都快要急得跳腳了,卻也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事暫時放下,把臉轉向了牛金星和那個女子。“高皇後說,偌大的國庫裡,現在隻有七萬兩白銀庫存,黃金還不足一萬兩,這怎麼可能?”牛金星皺著眉頭說,“七萬兩白銀,我們這一百多萬軍馬要怎麼用?要是從前還可以,我們是打到哪,吃到哪,可是現在不行,安撫軍心要錢,救濟百姓要錢,沒有錢,我們的大順政權,沒法鞏固!”“真的就這麼多,我都一一核對過了!”高皇後說,“最近一年明朝朝廷是入不敷出,特彆是前幾天,國庫的銀兩是一筆一筆地被各鎮軍馬領走,最大的一筆是支出給平西伯吳三桂的軍費,領走銀子的人是吳襄!”高皇後一麵說,一麵彎下腰,把賬冊遞給了李自成,“請陛下過目!”李自成接過賬冊,一頁一頁地翻開。牛金星和劉宗敏站在兩旁,也向這邊伸長了腦袋。“平西伯吳三桂,一百萬兩,三月十二日!”李自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坐了下來“今天才是三月十九日,這麼說這筆銀兩還沒有運出去,那他們一定還在那個什麼平西伯府中……”牛金星從李自成手裡接過賬冊:“哦,三月十二日,三月十三日,三月十四日都有好幾筆支出。這崇禎是不是預感到北京城保不住,便把銀兩分散到了各個親信官員手中,讓他們分散躲藏,以便未來東山再起?”“什麼叫東山再起的我不懂,”劉宗敏甕聲甕氣地說,“我隻知道拿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一旦這個籃子被弄翻,雞蛋也就沒有了。”“其它事情可以展緩,”李自成著急起來,“沒有銀子了,還真的不行啊!我們怎麼辦呢?”“怎麼辦?”劉宗敏接過他的話說,“這銀子又不是大便,蹲下去一拉就有了!隻有去找宋軍師,他足智多謀,他隨便出一個點子就是銀子!”牛金星倒是不慌張,他的眼睛看著李自成:“辦法倒不是沒有!”“丞相有辦法,快說啊!”李自成聽說牛金星有辦法,皺成了“川”字的眉頭舒展了好多。“我是能想出辦法,不過具體做這件事,要劉將軍才能辦得到!”“你快說什麼辦法,宗敏是我兄弟,”李自成說,“交代他辦的事,就是赴湯蹈火,他也會完成的。當然,他有什麼要求,我李自成也從來不打折扣!”劉宗敏在一旁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牛金星莊重地向李自成拱著手,把腰彎下去,然後仰著臉說:“奏陛下,我們不是一直都在殺富濟貧嗎?就按這個賬冊裡領到錢的人家,一家一家去找,還有北京城那麼多富戶,還怕榨不出銀兩啊?”“這個——”李自成一愣,“宋獻策和李岩一定會反對的!”“我們做臣子的,也隻能提出自己的想法,至於是否采納,還望陛下斟酌著辦,”牛金星說,“我可不敢像宋軍師那樣先斬後奏,派人保護了人家住處,再來向陛下奏明。”“啟東有話就隻管講,”李自成說,“不要拐彎抹角了好嗎?”“好!”牛金星繼續說“我想以吳襄的口吻草擬一封信,讓劉將軍帶去給吳襄抄寫,順便問問那筆一百萬兩銀子的去處。若是找到了,就算作吳三桂降兵的經費,也夠他們用個一年半載的了。吳襄若真心讓吳三桂降我大順,他會毫不顧忌地說出銀子著落的;若還要隱瞞這筆銀子的下落,就是不忠了,那吳三桂的來降就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們可以用吳襄的信叫唐通他們把吳三桂的軍馬騙到京城近郊,一舉殲滅以絕後患。至於從其它官紳富賈身上榨出銀子,劉將軍可有的是辦法!”“這——倒是個萬全之策,”李自成轉過臉看著劉宗敏,“就這麼辦啊,完事後那陳圓圓就是你的了。以後吳三桂若是真心來降,我這裡先在宮中留下十個美女,用於補償他!”“皇兄放心,”劉宗敏高興了,“小弟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情!”牛金星和劉宗敏正要退出去,隱身在大殿中的無極道人和李恒方也想穿壁而出時,卻見一個老頭氣喘籲籲的進來了。“李常順!”李自成叫了一聲,“牧馬苑這個官職應該比從前給我當馬夫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