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拋硬幣(1 / 1)

夜晚,錦理獨自坐在往魂殿的地上,麵前擺了一個火盆。火盆燒得整旺,一旁是一塊刻好了名字的牌位。上麵的唐晚二字刻得尤其用力,但筆畫歪曲,看起來並非出自專業人士之手。錦理背對這殿門,將紙錢和金元寶一個接一個地扔進火盆裡。他就這樣一直沉默著,大殿裡隻有火焰燃燒的聲音。直到殿門被人緩緩推開,才打破了這樣的寧靜。“東伯,您來了。”任東關好殿門,走到錦理身旁,遞給錦理一個墊子。“你怎麼知道是我?”錦理將墊子接過來,然後放在了屁股底下。“嗬嗬,自從這裡隻剩下我母親的牌位,除了您,就沒有人敢進來了。”任東也跟著笑道:“嗬嗬,往事曆曆在目啊,一轉眼,你已經不是那個毛頭小子了。”“可您還是那個愛操心的小老頭兒。”“嗬嗬,這是我的命。”任東拿起地上的牌位,便皺起了眉頭。“你在哪個白事店刻的?”他扭頭看了看錦理右手纏著紗布的食指,嫌棄地搖著頭說道:“太醜了。”錦理噗嗤一笑,“我他媽儘力了……”“需要我幫你把它擺上去嗎?”錦理點頭說道:“東伯,放我老媽後麵那排就行。”任東擺好靈位,對著錦理說道:“這兒?”錦理點了點頭,“可以了,差不多就行。”任東再次回到錦理的身邊,輕聲問道:“他是什麼人啊?看起來對你挺重要的。”“我欠他的。”“欠他什麼?”“欠他一個承諾,我們之間有約定,他完成了,我沒完成。”“那就去完成啊?”錦理苦笑著搖了搖頭,“完不成。”任東眉毛一揚,“嘖嘖嘖,那你這罪過大了。”“要不我以死謝罪吧?”“行啊,”任東點頭說道:“然後我找人給你刻個靈牌,絕對比你刻的好看。”“那我要紫檀木的。”“恩,用金磚都沒問題,咱家有錢。”錦理衝任東笑道:“東伯,您恨我不死啊?”“可不!你現在這個糾結的樣子,真都不如死了好。”說完,他將另外一個墊子鋪在地上,然後坐了下去。“哎,乾嘛?地上涼!”任東拍掉錦理的手,倔強地說道:“我還不知道地上涼,這不有墊子麼!”“行……”錦理無奈地笑道:“您老身子骨硬朗。”任東坐下來後,看著火盆裡麵的光芒,對錦理輕聲問道:“真不打算回去了?人家小美女那麼勸說,你都沒同意,你這人可真沒勁。”錦理一怔,“你都聽到了?”“恩。”“哎我天……”錦理白眼一翻,“我說東伯,你這麼大歲數了,還有爬門縫偷聽的習慣啊?” 任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多虧我聽到了,不然你得一直糊塗下去。”“我糊塗?”錦理眉頭輕蹙,“我哪裡糊塗了?我說得不對嗎?”“對麼?你那玩意兒就是個悖論!”“呦!文詞兒。”任東看著錦理不可理喻的樣子,無奈地搖著頭說道:“你呀,你呀,以後有事情,能不能多跟我嘮嘮?非要自己憋在心裡?”“能嘮明白嗎?”“怎麼嘮不明白呢?”任東這個小老頭兒,情緒這麼激動,還是破天荒的一次。“年紀輕輕,想那麼多乾嘛!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你改變不了,也影響不了。”錦理固執地說道:“可是小五和蘭夫人確實是因為我而死的啊!”“還因你而死,你以為你是誰啊?你隻不過是命運洪流當中的一份子,命運!懂嗎?”錦理一時間怔住了,懵懂地搖著頭說道:“有點兒深奧。”任東緩聲說道:“你去了冬音,是你的命運,小五和蘭夫人的死,是她們的命運,一切都在命運的掌控之中,就算是人定勝天,那也是命運的安排。”“如果你認為她們的死,是因為你去了冬音,那你如果這次不回去的話,會有更多人死,那這些人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關係?”麵對任東的話,錦理有些似懂非懂。他隱約聽到了其中蘊含著看山看水的道理,但又有些琢磨不透。“這麼說,我回不回去,都會有人因我而死?”“不是因你,而是命運!”任東繼續說道:“你決定不了任何人的死亡,也影響不了任何人的死亡,你能夠做的,就是守護初衷,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前提是你覺得這件事情是對的,這就夠了。”錦理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明亮,他衝著任東輕聲問道:“就像您在錦園守了十年?”“是,因為我認可這件事情,那就去做,剩下的交給命運。”“你隻需做好你自己,命運自有安排,若成功,那便是你活在世間的意義,若失敗,那便是你注定要渡的劫數,至於其他的,那是彆人的命運,你無權乾涉,也不必自責。”錦理終於明白了任東這番話的意義。而他的心境,也因此得到了升華。內心一直以來所糾結的事情得到了解答,他所困惑的問題,得到了答案。答案就是沒有答案,因為這個問題,本就是一個偽命題。任東繼續說道:“很多人都明白這樣的道理,但他們不明白,如何去做好自己,於是他們像你一樣,每天活在糾結當中,用虛幻的物質生活來麻痹自己。”錦理輕聲問道:“東伯,如何做好自己?”“首先你要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麼。”如果放在幾個月之前,他一定可以非常清楚地回答任東這個問題。可如今,他有些迷茫了。離開冬音這麼長時間,他不知道如何續接自己的理想。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力挽狂瀾,更不知道回去之後,自己應該如何麵對羅啟升,夏老三還有趙辰剛他們。“如果選擇困難的話,我建議你試試這個。”說著,任東從兜裡掏出來一枚硬幣。錦理頓時被任東這種迷信的做法搞破防了,他無奈地說道:“東伯,我隻聽說,科學的儘頭是玄學,原來哲學的儘頭也是玄學啊!”任東將硬幣放在拇指指甲上,然後輕聲說道:“我呢,偶爾會遇到兩瓶都想喝的酒,但好酒是不能混著喝的,所以呢,我會這麼一拋。”說著,硬幣被彈向了空中,然後落到了任東的掌心裡。“哎!我就知道我想喝哪種了!”錦理看著任東緊握的拳頭,似乎明白了拋硬幣的真諦。原來,硬幣的正反麵根本就不用看,在它被拋起來的那一刻,心裡便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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