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域】【觀湖行省】章震從臥室裡走出來，步履蹣跚。在戰爭中，他不小心傷到了小腿，雖然最後保住了，但難免留下後遺症。清晨的陽光不甚刺眼，但他還是將手掌放在眼眉處。這樣做可以讓他僅存的一隻眼睛，舒服一些。他獨自一人來到供奉章書珍牌位的祠堂裡，在香爐裡插上三根敬香，又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臉上的神情放鬆了不少。“哥。”身後傳來了章萱的聲音，緊接著，她快步趕到章震身旁，想要伸手攙扶。但章震複拂去她的手，憑借自己的能力，緩緩地站起來。章萱看著自己的哥哥，心中五味雜陳。曾經的章震是多麼強悍的男人，他的心中裝著整個春華域，甚至整個央墟。他是整個章家的頂梁柱，是罩在觀湖行省上方的一片天。可如今，章家沒落，章震負傷，曾經的強者隕落，性情也發生了變化。他的臉上沒有了笑容，心中更沒有了鬥誌。他變得沉默寡言，變得情緒冷淡，對春華域的一切都顯得毫不在乎，也任由章家的地位，被賦家竊取。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但原來的章震，可不會這麼容易妥協。外人都以為他怕了，但實際上，章家族人都知道，章震這是在保護章家。沒落了，那就要有沒落的樣子，不然就是自取滅亡。章震將這一切歸咎於自己，即便沒有人怪過他，他依然沒能邁過這個坎。巨變之後，他唯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一大早上，來祠堂為自己的母親上香。有時會安靜地跪在這裡，不悲傷，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靈位，一看就是幾個小時。家族落敗的恥辱與自責，在這個高傲的男子心中，實在是太過沉重了。“哥，”章萱輕聲說道：“海府傳來消息，三天後，賦家就要派人駐守秋瑟域了。”章震表情略微發生了一些變化，但也隻是一閃即逝。章萱繼續說道：“表麵說是厲兵秣馬，尋找機會攻打革命軍。”“是麼？”章震語氣平靜地說道：“讓他們去吧，革命軍可不是好惹的。”章萱點頭說道：“此時不同往日，革命軍占據了鴻鈞山脈，進可攻，退可守，這一節大家都知道，賦永昌那個老狐狸自然也心知肚明，可他卻還是決定在秋瑟域練兵，我感覺有些奇怪，所以想聽聽你的看法。”“不奇怪，”章震輕歎道：“賦家擁有雄厚的資金基礎，但缺乏軍事，如今大戰過後，兵權重新洗牌，他賦永昌想要染指，也合乎情理。”章萱眉頭一皺，“這麼說，賦家攻打革命軍是假，趁機強大兵權是真？”“唉，”章震歎息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也不知道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賦家愈發強大，對我們來說就愈不利，一旦賦家的能量蓋過海氏，恐怕連同觀湖行省，都要遭難。” “是啊，”章萱也跟著歎道：“我們絕對不能眼看著賦永昌得逞，必須要在秋瑟域給他點顏色看看。”章震立刻搖頭，否定了章萱的想法。“不，我們不要阻撓，相反，我們要積極一點，顯得非常配合。”“為什麼？哥，你是要麻痹賦永昌？”“算是吧，畢竟章霄還沒回來，我要等等他的消息。”章萱聽到弟弟的名字，立刻來了興致。三個月前，章霄無故失蹤，章家族人把觀湖行省連同秋瑟域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後來，章萱多次詢問章震，才得知弟弟被派去執行一件特殊的任務。起初，她以為章霄是去暗殺賦永昌的，可一段時間了，賦永昌活的好好的，好的不能再好了。不是暗殺，難道是去找老龍王了？章萱又去了幾次百獸穀，也問過老龍王，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對自己弟弟的安危越來越擔憂，無奈之下又去詢問了章震。可章震無論如何都沒有再透露任何事情，隻是對她承諾，章霄的任務不會有任何危險，但必須要保密。連身為章家嫡係的章萱，也不能告知。章萱得到了自己哥哥的親口承諾，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但是她對弟弟的思念，卻是一天比一天濃鬱。如今聽到章震主動提起，她不由得有些焦急地問道：“哥，你知道霄什麼時候回來麼？”“快了吧，應該快了。”“你到底讓他去了哪裡，還是不能告訴我麼？”章萱本以為這次還是會失望而歸，可沒想到，章震竟然點頭說道：“現在應該可以告訴你了，但你絕對不可以說出去，這關乎於章家的命脈。”章萱神情嚴肅，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從來都喜歡開玩笑，尤其海清戰爭之後，更是一本正經的很。所以此時他說的事情，一定是至關重要的。“好，大哥，放心吧，妹妹一個字都不會吐露出去。”“恩，”章震點頭說道：“其實，你是有權知道的，隻不過多一個人知道，章霄就多一分危險，所以……我並不是不信任你，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哥，彆這麼說，”章萱笑道：“這麼說就外道了，咱們可是親兄妹。”章震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微笑，隨後沉聲說道：“我讓章霄，替我去了一個地方。”“哪裡？”隻見章震用手指蘸著香灰，在地上寫了三個字，然後輕輕擦掉。章萱頓時瞪大了雙眼，然後無比激動地看著自章震。剛剛地上的三個字，已經說明了一切問題。章震的頹廢，家族的墜落，在這三個字麵前不值一提。因為，這些全都是為了掩蓋一件事——章霄去了冬音域。至於他去做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章震看到章萱的表情，知道她已經看清了自己的計劃，便笑著說道：“我早就算到賦永昌會插手秋瑟域，我已經在那裡，給他選好了一處風水寶地。”章萱輕聲接話道：“到時候兩軍夾擊——”“噓！”章震立刻打斷了章萱的話，“天機不可泄露。”說完，他話鋒一轉，“萱，好久沒吃你做的八寶羹了。”章萱立刻笑道：“哥想吃什麼，妹就做什麼，那我去準備了。”“恩，去吧。”章震目送她離開，然後轉身，繼續默默地注視著章書珍的牌位。半晌，才離開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