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雪月照銀裝 四千字 當沈宵雪連代著顧楠依開啟這第二十五塊記憶碎片時，是隨著蘇岩在一陣馬車的顛簸中醒來的。 沈宵雪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團團，也沒有看到自己的身影。 也許，外麵駕車的便是自己吧？ 為何要用馬車趕路？可能是為了低調。 他們現在的處境，確實有些敏感。 也不知目的地是何處。 小隱於野還是大隱於市，又或者是某一處小世界。 沈宵雪腦中胡亂地轉著，卻不敢去看蘇岩的臉。 也不知在即將踏入北境時，被自己這麼逮回來，他會是什麼心情？ 但自己是不可能讓他走的。 這一點，彆說是前世的自己，便是今生，也是一樣的選擇。 至於他們之間可能會更加擴大的裂痕，隻能交給時間去彌補了。 而那邊，蘇岩在發現自己的處境後，也沒有去跟駕車之人交流。 靜靜地坐了會兒，便見他開始修煉。 這些年，雖然修為一直停滯，但他卻也從未停下過修煉。 無論是在記憶碎片還是夢境中，沈宵雪都經常看到他修煉的樣子。 隻可惜天賦所限，始終還是沒有能突破瓶頸。 終於在幾個時辰後，馬車停下了。 這裡似乎是某處曠野荒林，可以聽到冷風吹過樹枝的聲音，以及晚歸的鴉叫聲。 鴉叫聲…… 沈宵雪心中一沉，不由地便是回憶起，當年蘇岩被放逐到萬鴉小界的那次。 這回，該不會也和百年前一樣吧？ 車廂中，蘇岩倒是很淡定，似乎完全沒有她這樣的擔憂，也不想下車看看，依舊在修煉。 從隱約的腳步聲推斷，車夫好像是下了馬車，走進了林中，不知去做什麼，也不擔心人溜走。 沈宵雪心道：“若駕車的真是我，倒的確不用擔心。” 而那車夫也回來的很快。 沒過多久，沈宵雪就又聽到了她的動靜。 少頃，車門終於被拉開。 篝火的光芒照進車廂，沈宵雪也終於能確定，那個駕車的人，確實就是自己。 隻是此時的她，頭上帶著麵紗，身形也被一件長袍遮掩。 那個沈宵雪沉默的望了蘇岩一陣，這才開口道：“吃飯吧，我烤了兔子。” 後世的沈宵雪朝著她身後望去。 便見，篝火旁邊，一隻金黃色烤熟的兔子。 隨著風，陣陣肉香飄來。 蘇岩身體一震，停下修煉睜眼問道：“對了，你把兔兔怎麼樣了？” 沈宵雪：“熟了。” 蘇岩：“……” 蘇岩深吸了一口氣：“我說的當然不是這隻。” “哦？”麵紗下，沈宵雪麵無表情，聲音也是沒有任何起伏地道：“自己找死，沉海裡喂魚了。” 她伸手撫了撫麵紗。 想到，此時，無瑕俏臉上，那朵未退的情花便是拜那隻畜生所賜。 想到那隻畜生，差點殺了自己，而蘇岩此時，竟還關心它的安危，心中頓感一陣不悅，目光也冷了幾分。 蘇岩呆呆的問道：“死了？” 沈宵雪：“死了。” 蘇岩一瞬，如遭雷擊，神色恍惚，怔怔的看著麵前之人，想要判斷出，她所言是真是假。 以她對沈宵雪的了解，這是一個驕傲的不屑說謊的人。 就算給人滅門了，被人家老祖宗找上門來，完全打不過，她也會大方承認：沒錯，就是我乾的！ 當然她也有說謊的時候。那一般都是吃飛醋的時候。 但是，她縱是再怎麼醋精，也不可能針對一隻兔子吧！ 也就是說，兔子可能是真的無了！ 這一刻，蘇岩突然便是感覺，自己好像正在一點點的變得虛化，整個人都無處著落的感覺。 有些兔子，活著的時候，你隻把它當做兔子。 但它死了，卻仿佛生命也跟著它剝離了一塊。 尤其是對蘇岩這般，人生的大部分，都十分貧瘠的人來說。 除了當鎮北王的那些年，他此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圍繞著沈宵雪在轉。 去掉沈宵雪，那些歲月，真的不剩什麼了。 兩個女兒，一個不知算忘年交還是狐朋狗友的謝霆，一隻兔子。 至於兔子為什麼也能算其中之一。 那無論如何，都養了一百多年。 隨便什麼，養了一百多年，都不可能沒有分量吧。 後來，謝霆早早的走了，女兒也沒了一個，如今沈宵雪又告訴他，兔子也死了。 沉海裡喂魚了！ 這還是為救他而死！ “怎麼？你不是一直說，想把它做成麻辣兔頭，粉蒸兔，蒜烤兔，酸菜兔，兔肉鍋的麼？”看著蘇岩慘白的臉色，沈宵雪有些難以理解，在她的印像中，蘇岩也並不如何在意那隻兔子，可能連寵物都算不上，地位隻能說介於寵物和備用食物之間。 “嘔嘔嘔……”蘇岩盯著她，又望了一眼那邊烤得金黃的兔子，突然便是扶在地上乾嘔起來。 “伱……”沈宵雪望著蘇岩那一副，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樣子，好像也被嚇到了，一時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拿，走１ 不知過了多久，蘇岩似乎才稍微緩過一口氣來，抬起頭，對著她，聲音嘶啞的說道。 “你，你要不，嘗一口？” 沈宵雪咬了咬唇，望了眼那邊的兔子，還是有些不甘：“你，總嫌我廚藝不好，我也沒為你做過什麼吃的，但這一次，火候真是把控得挺好的。” “你，嘗一口吧？” 她也知道，蘇岩心情不佳。 為了給他做這一餐，沈宵雪料理這隻烤兔，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卻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拿走１蘇岩隻是盯著她，重複。 “拿走吧。” 見她還是不動彈，第三次，蘇岩的聲音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臉色也變得愈發的難看，終於是逼著沈宵雪動了。 “好，依你，都依你１ 沈宵雪無奈之下，隻得回頭，去將精心烤製的兔子丟進了河裡。 顧楠依：“……” 顧楠依隻覺無話可說。 隻能說，兔兔斬了你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隻恨不能親自上。 而旁觀的沈宵雪，也是有些沒眼看那時自己的所作所為。 實話說，那隻畜生，確實讓自己吃了不小苦頭。 自己心中有怨氣也正常。 但，一怒之下，騙蘇岩說它死了，確實是有點無謀。 無論如何，兔子卻是為救蘇岩而來，結果死在了她手裡，這讓蘇岩如何想她。 隻能說，蘇岩選擇跟著女兒，拋下自己，萬裡逃亡。 以及後頭，接連在那頭畜生和妖女處挫敗，確實讓自己有些方寸大亂了。 …… 之後的路程，兩人心中都有氣，彼此之間，越發的沉默。 直到兩日後，沈宵雪帶著蘇岩，進入到了朔風郡的一座邊陲小城。 最終，馬車停在了老城古巷的一座兩進小院門口。 蘇岩跟著沈宵雪進去，打量了一下這屋子。 還真的是一間很普通的老宅。 院內荒草叢生，不知哪年的大風，吹落了滿地的碎瓦。 柴房也被雪壓塌了。 年邁的老槐樹在北風中搖晃著枝丫，隱隱仿佛能聽到鬼哭的聲音。 沈宵雪吐了口氣，到了目的地，她的心情看起來也好了不少，對著蘇岩笑道：“再等幾天，等到十五，我帶你去一處仙境。” “又是哪個小世界？”蘇岩麵上毫無波動，毫無期待。 再多的山河壯美，珍饈美味，也隻是囚籠而已。 反正，不管沈宵雪將他丟去哪，他都隻能受著。 沈宵雪卻是朝著他擺了擺手指：“不，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世界。” “那是我花了一甲子的時間才找到的，可以讓你我天長地久的所在。” “我記得，你兒時的故事裡，不是有昆侖，蓬萊，瀛洲之類的世外仙山麼？” “這處所在，我便叫它，小昆侖。” 兩人將老宅簡單的打掃了一番，便暫且住下，按沈宵雪說的，等著十五那天。 他們分居在兩間廂房中。 好在，這幾天，沈宵雪晚上沒來煩他，不然蘇岩覺得自己真的會暴走。 寒夜裡，沈宵雪在隔壁修煉，而蘇岩失眠時，便會披衣而出，站在槐樹下，望向天上由缺轉圓的月亮。 他也會想，這月的十五，會否就是他在史源界最後一次看到月圓了呢？ 往後餘生，說不定都要在某個不知名的小世界中度過。 他也會偶爾想起兔兔。 那隻兔子還活著時，平日一般都不見蹤影，喜歡獨自找一個角落窩著。 但不知是不是巧合，每回在他因沈宵雪心情不好時，它都會蹦過來。 有時候，感覺它比自己還要更喪。 簡直就像跟自己同體同心一般。 七八日一晃而過。 十五日早晨下了一場細雪，但晌午就歇了，夜裡天氣晴好，正見雪月照銀裝。 沈宵雪在老槐樹上，摘了兩根樹枝。 她將兩根樹枝放於雪月下，滴了兩滴金色的聖血，於是那枯枝，便重新開出了花。 她帶著蘇岩，來到了後院的一處水井邊，掀開了井口的木板。 “這便是小世界的入口？” 蘇岩低頭望了一眼井水，又抬頭望了一眼天際的原月，不由得問道。 隻見，天上的圓月，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映在井中的月亮，確實是蒼色的。 “嗯，沒錯，在我掌控那裡之前，那裡的原住民，便將自己的世界稱為蒼月界，隻因原月在那裡的投影是蒼青色的。不過，在我成為她們膜拜的神女以後，我便將那裡改名做小昆侖了。” 說話的同時，她身上的氣息也在迅速衰落，很快便將自己的修為，壓製到了王境。 看樣子，那裡的力量上限不高，隻到王境。 “走吧，隻需握著這槐枝，躍入井中便成。” 沈宵雪望著蘇岩，那意思就是讓他先走一步。 蘇岩歎了口氣，最後抬頭望了一眼史源界的月亮。 這以後看到的月亮，就都得是綠色的了。 望著蘇岩的身影消失在井中那輪蒼月裡，沈宵雪也隨之跳了下去。 小昆侖，望月峰。 這裡本是蒼月小界的月神殿。 在神霄天女降臨，施展神技，斬殺了罪孽滔天的月神大祭司後，曾經的月神殿，就被變成了神霄宮。 原本神殿內，供奉的巨大白玉蟾蜍，也變成了一身紅衣，頭帶珠簾，一手持劍，一手稻穗的女神。 就在前幾日，神霄宮的左右主祭，都在夢中，接到了神霄的神諭。 不日後，神霄宮，便會降臨一位大主祭。 這讓一直明爭暗鬥，覬覦那個位置多年的兩人都如遭雷擊。 但在神霄宮，乃至整個小昆侖，無人敢對神霄的神諭有任何質疑。 他們隻能收拾心情，籌備著迎接大主祭的到來。 而消息傳到山下的蒼月國，也是引起了一片轟動。 從皇室再到王宮貴族，都在猜測，這位新來的大主祭，會是怎樣的人物？ 而其實，蘇岩和沈宵雪在數日前已經到了，隻是沒被任何人察覺而已。 沈宵雪先是帶著蘇岩，去到了神霄宮的禁區。 蘇岩看到，沈宵雪不隻是在這裡，放了好幾頭王境以上的靈獸看門，還有一支百人的軍隊，他一眼便能認出，這些都不是原住民，而是出自神霄軍的精銳。 也不知這禁區之中有著什麼，能讓她大動乾戈？ 而沈宵雪似乎也急於向他解開謎底，腳步加快，仿佛又變回了小時候，那個急於向他展示自己突破的小姑娘。 終於，穿過水澤漫開的層層大霧，蘇岩看到了，蒼月清輝下，一棵通體晶瑩的玉樹。 “你要帶我看的，便是這棵樹麼？” 蘇岩皺眉望著眼前這棵高約六米，比起天然生成，倒更似是人工鬼斧雕成的玉樹，皺眉問道。 “嗯。”沈宵雪點頭，伸手溫柔輕撫著樹身：“他們都說，這世間，沒有不老藥，長生的我與短生的你，注定了隻是飛鳥和魚。” “可我不信，茫茫諸天，大界萬千，小界更是數以塵沙計，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從我證道亞聖開始，我便一直在尋找，能延長你壽元的辦法。” 她回眸笑道：“好在，或許是上天也覺得，我們不該隻有五百年緣分吧，還是讓我在這個小世界中，發現了這個。” “這就像，兩片分彆在極東和極西，被投入海中的樹葉，隨洋流相遇一樣的概率啊１ “夫君，這難道不是天命麼？” “你說，這是不老藥？”蘇岩聞言，望著眼前玉樹，瞳孔也是不由的微微震動。 這世間，竟真有不老藥麼？ 竟然還被她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