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雲……” 身後傳來燕長意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 羅錦雲沒有急著轉身,而是目送著門外的靳康文一直走遠,直到消失在茶舍的走廊上。 轉過身,柔軟優美的雙唇抿了抿,越過走到跟前的燕長意,朝包間裡麵走了進去。 “我知道你還會找我,但是沒想到,你會為難他。” 她說的,是靳康文。 “我沒有……”燕長意想要解釋。 “讓一個丈夫帶著自己的妻子,與舊情人約會,這本身就是一種為難。”羅錦雲神色篤定地看著她,“哪怕他是願意的。” 燕長意發白的嘴唇囁嚅了下,緩緩垂下眼去,“對不起,錦雲。” “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跟我說這樣的話。” 羅錦雲朝他看了眼,“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覆水難收,其實沒什麼好抱歉的。” 她這般坦然看淡的態度,讓燕長意有些意外。緩了好一會,才慢慢走到桌前,在她的對麵坐下來,沒說話,頭就先低了下來。 羅錦雲一上來就將他給指責了一番,這會到底也有些心有不忍,於是也不再說話。 歲月無情而又如白駒過隙,三十年的光陰,仿佛隻是一眨眼間。 三十年的光陰,又仿佛過了一生一世。 過往的一切點點滴滴地彙聚起來,是那樣久遠而又刻骨銘心的記憶。 兩個人對坐著,沉默了許久許久。 靳康文一直沒有進來,也沒有送茶水進來的服務員。 彌漫著茶香的包間裡,兩個年逾半百的人各自坐著,相顧無言。 “你還活著,我很欣慰。” 許久之後,燕長意終於先一步開口,情緒卻已然有些激動地,“錦雲……我當初,將你的手放開……其實……” 燕長意現在回想起當年的一切,依然覺得心有餘悸,就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一天,在船上的時候,她懸在甲板上,他用力拽著她。然後下定了決心,將手給鬆開…… 她小小的身軀就那樣在他眼前墜入滾滾海浪之中,瞬間消失不見。 “其實,我也是……”他的嘴唇都忍不住在哆嗦。 有些事情,就連解釋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我知道。” 羅錦雲卻是顯得格外平靜,“康文都已經告訴我了。” 燕長意詫異地看著她。 “他說那是你用的計謀,那樣的話,可以讓我從此徹底擺脫周家的迫害。” 用藥讓她神誌迷糊,好裝瘋賣傻,然後借由將她送去國外治病。在船上的時候,看著她墜入大海…… ;“他……他怎麼會……”燕長意顯得十分的難以置信,“告訴你這些?” 如果是這樣,羅錦雲就會知道他當初是有苦衷的,那麼她怎麼會那樣決絕地留在國外那麼多年,而且還和靳康文在一起? “是的,他告訴我了,很早。” 如果不是靳康文告訴她這些,恐怕她早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被心愛的男人當成瘋子給送走,硬生生鬆開拽著她的手,眼看著她掉下海去…… 那樣的事實,曾經真真將她給打擊的,一點求生的意念都沒有。 “羅小姐,羅小姐你醒醒!醒醒?” 清越而充滿了擔憂的聲音恍惚間在耳畔一聲聲地響起,她想睜開眼,卻沒有一點力氣。 胸腔間仿佛被什麼東西死死堵著,呼吸都十分的不順暢。 鼻子好似被人給捏住,然後下一刻,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觸在自己的唇上。 她隻覺得胸前有一股熱流滾過,然後伴隨著一下下的摁壓,猛地咳嗽了兩聲。 一陣劇烈的刺痛感襲來,心肺之間像是被刀子刮過一般。 “羅小姐?羅小姐?” 她終於感覺到呼吸順暢了一些,緩緩睜開眼,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濕漉漉的頭發搭在額頭,墨黑的眼眸中滿是焦灼。 “靳……副官……” 她總算是恢複一點意識來。 靳康文的情緒穩定了一下,連忙又抬手替她在後背重重拍了幾下。 她隻覺得喉頭一陣翻滾,又吐出幾口海水來,口腔裡滿是鹹鹹澀澀的味道。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荒涼的海灘,天空烏雲低垂,和大海的顏色交織在一起,是淺淡的墨藍色,看上去波詭雲譎,充滿了絕望。 墜海之前的一幕驀地浮現在腦海中。 “長意?!” 她一驚,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來,“長意呢?他人呢?他有沒有事?” 靳康文扶著她,“羅小姐……”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她如實解釋,“司令他沒事……” “沒事就好……” 然而下一刻,她便什麼都明白了過來。燕長意沒事,他根本就沒有落海。 他在甲板上鬆開了她的手,墜海的是她。 她一下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怕是要下雨了,羅小姐,我們必需儘快離開海邊,否則還會有危險!” 靳康文催促道,一邊將她扶著,想要朝海灘淺處走。 然而她卻恍若未聞,一下子重新癱倒了下去。 她不知道靳康文是如何將她給帶走的。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座破舊的木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