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聲。 林重台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鬼醫抬頭一看,斜前方的林重台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妖僧。 出腳的姿勢收回,手上還拿著一根鞭子。 那鞭子鬼醫很熟悉,牧人鞭,大家得到後就一直苟起來研究,最後讓大家一致決定暗中發育的牧人鞭。 現在已經落入到了妖僧之手。 至於林重台…… 鬼醫看向血池,林重台被這妖僧一腳踢進了血池當中。 血池裡麵的林重台臉色驚恐,正在艱難地掙紮沉浮著,每次張口想要說什麼,就有暗色的血液灌入口中,讓他說不出話來。 鬼醫知道,林重台不是什麼旱鴨子。 之所以林重台掙紮得如此艱難,是因為這血池是所有生命的絕地,禁地。 林重台的師父,恨天門的建立者,恨天神君就躺在這濃稠,看不見內部的血池中。 每隔一段時間,林重台就會丟下一個人到血池裡麵。 沒想到,這一次下血池的人成為了林重台自己。 “應該……沒事吧,裡麵畢竟是他師父。”鬼醫在心裡暗道。 他年紀沒有林重台大,知道恨天神君未死的時候,對方就已經躺在血池中了。 林重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帶“食物”進來,鬼醫偶爾也會一起。 血池除了“進食”時間,其餘從來都是一片安靜。 有時候,鬼醫都會懷疑血池裡麵到底有沒有恨天神君。 但他看了一次“進食”後,就沒有了這樣的想法。 林重台在血池中沉浮,平靜的血池,開始逐漸起伏起來。 起伏的地方,隻有林重台所在的一小塊,其餘的地方依然平靜如鏡麵,看上去分外詭異。 無論林重台怎麼樣活動手腳,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移動半分。 突然間,洶湧的血水中,伸出了一隻蒼白、乾瘦的手,從林重台背後伸出,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扣在了他的臉上。 林重台身子後仰著,被那隻手扣住,沒有半點抵抗,就被拉入到了血池內部。 湧動的血水頓時平靜下來,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一樣,跟以前一模一樣!”鬼醫臉色大變。 在血池中的恨天神君,對待弟子林重台,和對對待其他人一樣。 沒有任何區彆,直接拖入到血池深處。 “哦。”唐洛看著已經完全安靜下去的血池,“哦”了一聲。 鬼醫身子一抖,前有狼後有虎,早知道他就不和林重台一起跑到這裡來了。 江湖那麼大,肯定還有其它地方可以躲。 哪裡想到恨天神君會如此絕情,連自己的弟子都不放過? 仔細一想,在血池中“沉浮”了幾十年的家夥,還可以算做人嗎?還會有正常人的感情嗎? 腳步聲從背後傳來,鬼醫不得不一躍而起,擺出防備的架勢。 他的武功其實不俗,白術、劍公子那一級彆的,放眼江湖,也是實打實的一流高手了。 隻可惜,這種水平的武功,在四度妖僧麵前完全不夠看。 鬼醫可以做到的頂多隻是“儘人事聽天命”而已。 擺出防備姿勢的鬼醫,就看見那妖僧從自己身邊走過,完全無視。 唐洛走到那尊金色的佛像麵前,伸手,淩空一抓一甩。 龐大的佛像拔地而起,落入到血池中。 血水四濺,溢出到地麵上,緩緩流淌出去。 看上去跟普通的血液沒有什麼區彆。 佛像大半都沉入到了血水中,剩下一部分保留在外,似乎已經到底了。 “誰……” 沙啞無比的聲音從血池中傳出。 在大殿內回蕩,隨著這個聲音,平靜的池麵泛起一陣陣漣漪。 波紋擴散出去。 池麵不斷地出現一個個氣泡,好似沸騰一般。 在這樣的沸騰中,血色的氤氳霧氣升騰而起,逐漸籠罩了整個大殿,遮蔽視線。 唐洛揮了揮手,一陣氣浪以他為中間爆發,形成狂風,吹散血色之霧。 鬼醫雙眼瞪大,心臟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握住,瘋狂抽動著。 他看到不斷下降的血池中,慢慢出現了一個腦袋。 此人長發披散下來,閉著眼睛,黃色的飛眉入鬢,極為顯眼。 他的麵孔,以中間的鼻子為左右分割線,一半飽滿,一半乾枯。 乾枯的那一半,唯有眉毛和頭發看上去還算正常,空洞的眼眶中,連一點“幽火”都不存在。 往下的身軀,脖子、胸膛也同樣如此。 血水下沉,沒有在恨天神君頭發、腦袋上留下半點血跡。 不過在脖子下半部的位置,卻詭異地覆蓋在了恨天神君身上。 很快,血水化作一件血色的袍子。 將他那半邊乾枯的詭異身體籠罩起來,依稀露出大半胸膛。 敞開胸懷的模樣,跟旁邊的高大佛像極為相似。 血水完全消失,血池中,唯一人一佛像,佛像上沾染著大量 著大量的血跡。 邪氣肆意。 除此之外,並無它物,沒有大量森然的白骨,也沒有任何乾屍。 包括剛才沉入血池中的林重台也不複存在。 非常乾淨,乾淨得讓人心驚、膽寒。 “嗬。” 鬼醫聽到了四度妖僧的輕笑。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阿黃。”唐洛看著血池中的恨天神君說道。 隨著這句話,閉著眼睛的恨天神君猛地睜眼——隻有一隻,另一隻則是泛起了詭異的幽光。 真正醒來。 他盯著唐洛,一字一頓:“唐、玄、奘!” 鬼醫身子一晃,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摔在地上。 那滔天恨意,幾乎化作了實質化的力量和衝擊。 而鬼醫他好死不死地站在兩人中間——好在沒有阻擋視線,不然的話,這一下他可能就要歸西。 栽倒在地上的鬼醫沒有掙紮,而是像是小蟲子一樣一點一點蠕動,遠離著。 心裡祈禱不要被兩人注意到。 唐洛和恨天神君也沒有理會鬼醫的意思。 恨天神君那半張可以看出表情的麵孔,猙獰扭曲,可見其憤怒。 唐洛則是麵帶微笑,甚至還有“他鄉遇故知”的一絲高興。 恨天神君,黃色飛眉。 他的真實身份是西遊當中,小雷音寺的主人,冒充佛祖的黃眉怪,亦有黃眉大王,黃眉老祖之稱。 原本是彌勒的童子,偷了彌勒的法寶下界,組成西遊中的一難。 “你怎麼混成這樣了?”唐洛看著黃眉怪問道,“彌勒呢?他沒有護住你這個童子嗎?” “彌勒?”黃眉怪好像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狂笑起來,怨毒而癲狂。 “等等。” 唐洛想了一下,“這地方古怪的壓製力,看來真的降魔塔啊,你被彌勒帶回去後,就被關在了降魔塔?還是後來天地巨變是被甩進來的?” 黃眉怪怨毒的笑聲停止:“對,我被關了進來。狡兔死走狗烹。你們這些和尚,表麵上慈眉善目,背地裡,全都是邪魔!” 當年他在彌勒暗示和默許下,帶走金鐃和後天人種袋去找唐玄奘師徒的麻煩。 後來被彌勒帶走,直接丟進了降魔塔中。 降魔塔這地方,是人呆的嗎? 更不用說,黃眉怪原本還是一個和尚,彌勒座下的童子。 如果是為了保護黃眉怪象征性的懲罰,黃眉怪頂多隻是在一層被關押一段時間。 堵下眾人的口舌便成。 可黃眉怪自稱老祖,就犯了大忌諱,直接被彌勒拋棄。 丟進降魔塔深處,受儘折磨。 為主辦事,最後的結果卻是這種下場,難怪黃眉怪怨氣滔天。 後來的事情也可以推測一二。 天地巨變,降魔塔也自成一個完整的世界,一部分的壓製力還在,但至少不跟以前那樣,成為一處隻是為了懲戒的絕地。 降魔塔世界,經過最初的動蕩後,就這麼發展著。 黃眉怪也得以喘息,最後成為了恨天神君,帶著一股子恨意,開始屠戮佛門。 他不再是彌勒座下的童子,他是佛敵! 發泄之後,黃眉怪便進入血池中沉睡,每隔一段時間就吞噬旁人,慢慢恢複傷勢。 無論降魔塔的歲月,還是後來的天地巨變,他都受了不輕的傷。 但也“因禍得福”,一身佛門神通化作魔功,施展出來,破壞力更勝往昔。 “你現在才發現?我一直覺得那些大和尚,一個個都不像好人,背地裡全是各種陰謀。”唐洛點點頭,讚同道。 不過還是太年輕,醒悟得太晚。 不像充滿智慧的唐洛,一開始就覺得“都不是好人”,特彆是那個彌勒,跟個哈哈兒似的。 “???” 黃眉怪臉上扭曲的表情一窒,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你丫讚同屁啊!你憑什麼讚同! 你是如來弟子金蟬子轉世,後來的鬥戰勝佛,在靈山、大雷音寺橫著走。 你身為佛,居然連自己的立場都搞不清楚?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嗎?”黃眉怪說道。 他可以看出來,唐洛那一頭白發,是根基受損,傷勢嚴重的後遺症。 對方傷得恐怕比形容可怖的他還要嚴重。 “放過?”唐洛笑了起來,“阿黃你在說什麼?大家都受傷了,半斤八兩。為什麼非要打打殺殺,何不坐下來聊一聊,比如聊一聊我的二弟子,你知道他的下落嗎?” “哈哈哈哈!”黃眉怪狂笑,“你真的傷的不輕啊,唐玄奘。” 以他對眼前這個和尚的了解,如果不是受了重傷,這個時候早就打上來了。 還會跟他廢話? “看來不知道啊。”唐洛說道,原本打算加一層保險,既然黃眉怪不知道,那就沒有必要了。 “放心,我會找到他的,然後送他去見你!”黃眉怪主動出手,一掌拍向唐洛。 嚎哭戾嘯,陰氣繚繞,形成淒厲扭曲的麵孔。 九幽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