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接近黑域的緊要關頭,吳煊做了一件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他竟鬆開手,扔掉了逆鱗劍和地仙發絲!然後,一頭撞進黑域。這一刻,吳煊眼中的一切都開始飛速運動,需要把神念運轉到極限才能分辨。在外界看來,吳煊仿佛被石化,或者說凝固。原本他瞬間能完成的動作,現在需要一刻鐘慢吞吞地進行,也就是說,黑域內外時間流速,至少相差千倍。“你試探我!”遁空鏡麵上,小玉嘟起嘴,一臉的不開心。“是你親口告誡我,隱藏自身,懷疑一切,莫非這麼快就忘了?”吳煊吃力地加速神念傳音,勉強不顯得緩慢,“你剛才太心急了,明知地仙發絲不可能破開時光黑域,卻非得慫恿我這麼去做,表現出來的信心太過可疑。所以……能影響時光的,是你吧?”“是我!可我不說是有原因的,你如果得知我真正的作用,會使天劫難度暴漲!”小玉氣惱地叫道。“那不一定,我隻要選擇脫離你的庇護,想必天劫難度會大幅降低。”“你這個念頭就是劫!”“或許吧,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我想知道真相。”“了解得越深,並不代表謎團會越少,所謂真相是什麼,連太陰星君都不太清楚,我又怎會知道呢?不要想太多了,主人,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提升修為。沒有足夠實力,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樣的實力才算足夠?”“至少,完整掌控我的力量,掙脫時光的枷鎖。”“具體?”“吞噬羅頃的法相和日晷,並且晉升先天。”“先天?好,我等得起。”……一次試探,一番交流,吳煊得到了滿意的答複,現在隻需確認羅頃的因果之術是否真的讓他具備不死之身,便一切圓滿。“破!”小玉輕吒,再次施展出那種影響時光的偉力。嗡嗡嗡!刹那間,異常的時間流速似被一雙無形大手撫平,黑域護罩不攻自破,剛才累積的光芒和嘈雜的聲音從中釋放,造成了一種奇幻的感官效果。在吳煊眼中,整個世界正在瘋狂地扭曲波動,如同破碎的水麵倒影,顯得那麼不真實。他能模糊感應到,小玉使用的是一種隱晦的領域力量,這領域一直籠罩在他周圍,時空與外界相對獨立,所以才能施加影響。“他居然……真的破開了時光?!”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鎮住了。此時,吳煊距離暮俞和羅頃不過百丈,他自然不會猶豫,腹中金丹一震,彌漫出強大的空間力量,整個人唰一下消失,瞬移出現在兩位巫師中間,一左一右捏住了他們的脖子。“哢!”吳煊左手稍微用力,暮俞連冷哼都未發出,便瞪著眼垂下頭顱,沒了氣息。 隨後,饕餮虛神撲擊而來,空間場域張開,將這廝一口吞入腹內,徹底斷送了他元神脫逃的希望。“你……你……”老友之死,讓羅頃渾身哆嗦,目中浮現出強烈的恐懼與痛苦,之前的慈祥之色**然無存。他無法接受,剛才還被自己視為天巫山未來支柱的‘小輩’,轉眼就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既然你當我是自己人,我也不殺你,交出因果法相,放開元神防備讓我查探,我饒你不死。”吳煊輕易奪走羅頃大巫的日晷和黑棍,與逆鱗劍和地仙發絲一道塞進遁空鏡,然後提出要求。羅頃老臉憋得漲紅,胸膛劇烈起伏,似乎在內心做著艱難的掙紮。“你沒有其他選擇。”吳煊手中略微用力。“小畜生,終有一日,你會心甘情願加入天巫山,為今日行凶付出代價!”羅頃喉嚨發不出聲音,隻能用神念傳音。他最終還是妥協了,召喚出自己的因果法相。那是一座眼睛形狀的虛幻湖泊,湖水呈現鮮紅的血色,給人以很不祥的感覺。此時看去,湖麵全是大大小小的漣漪,雜亂無章,把倒映出的影像拉扯成粼粼碎片。羅頃用低沉的聲音解釋,這座怪湖的本體位於北原,隻需獻祭某些對自身有益的因果,湖麵就能短暫平靜,倒映出獻祭者想看到的未來。這法相也是如此。羅頃剛才暗中獻祭了暮俞針對吳家船隊的行動,想把收服吳煊的功勞搶到自己手中,而最終,他如願以償看到了未來的片段,但沒想到代價遠不止暮俞行動失敗那麼簡單……暮俞失去了法相,還失去了生命。“這種因果獻祭副作用這麼大?無法控製所需付出的代價?”吳煊感到有些忌憚,這項能力一旦發動,堪比主動渡劫。“因果之事,誰能料到後續發展……”羅頃苦笑。“我想知道你看到的具體未來。”吳煊讓饕餮虛神一口吞掉血湖法相,然後提出搜魂的要求。他也不管羅頃答不答應,直接蠻橫地按住其天靈蓋,探入所有神念,直奔元神而去。“啊!!!”羅頃蒼老的軀體痛苦抽搐起來,發出令人心悸的慘叫聲。很快,吳煊發現,這老頭悄悄斬去了記憶中所有關於天巫山的秘密,寧肯冒死激怒自己也不願背叛。他倒是沒被激怒,現在隻想了解血湖法相揭示的既定未來。沒過多久,他找到了,這份記憶由於發生在不久前,所以浮在元神表層,很容易被發現。隨著神念觸碰,吳煊眼中出現了一副模糊的畫麵,一個依稀可以辨認出是他的身影,走在風雪交加的寒夜裡,那背影孤獨,蕭索,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這背影忽然停下,抬頭仰望前方聳立的那座巍峨大山,用一種疲憊而又略帶自嘲的表情喃喃自語:“天巫山……嗬嗬……誰能想到,我最後會與你們走到一路……誌同……道合!”畫麵沒有聲音,但是吳煊可以通過讀唇來確定話語。看完未來的片段,他鬆開按著羅頃頭顱的右手,感受到一種深深的荒謬與疑惑,久久沉默。天巫山如果沒有屠城,雙方還有化解恩怨走到一路的可能,但從今天起,他們已經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未來怎會誌同道合?“可能性有很多,比如天巫山高層徹底換血,或者你身上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命運的無情之處就在於,再不合理的事情,它都會給出合理的解釋,就比如太陰星君好友的背叛。”小玉感歎完後,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眼中有虛幻的淚花閃爍。“但是我發現這裡麵存在一個悖論。”吳煊沒有心情打聽太陰星君的往事,皺眉道:“如果未來某天,我按照畫麵中情景完整演繹一遍,豈不是可以打破既定命運?”“那你為什麼會選一個環境複雜的雪天?”小玉一針見血,問得吳煊啞口無言。的確,那畫麵中漫天亂舞的雪花,想要準確地全部還原其運行軌跡,難度極大,必須進行複雜的計算和操作。用這種方式破解,似乎隻會把事情越弄越複雜。隨後,小玉又指出了一個更深層的矛盾:“你有沒有發現,如果羅頃看到的畫麵是你故意演戲,而你未來演戲又是參照羅頃看到的畫麵,那麼這件事就構成了一個沒有起點的因果循環,如何解釋它發生的來由?”吳煊聽得心頭一跳,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任何因果都不可能沒有起點,如果他真的去演一場沒頭沒腦的戲,說不定會跳出一個操縱自己命運的幕後黑手,使這件事變得合理。“所以,已經確定的命運一定會有足夠合理的方式發生?”吳煊感到一陣無力,突然覺得自己就像蛛網之上掙紮的小蟲子。“是的,命中定數必然會發生,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沮喪,這種事情並非不能改變……時光倒流從新選擇一次便是。”小玉安慰。不過,她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重新選擇,未必不會重蹈覆轍。“你還能做到時光倒流?莫非……紫猊皇是你插手擺脫的宿命?”吳煊深感意外,瞬間聯想到了那個現成的案例。不過他見小玉對此諱莫如深,便也沒有細問,隻要他吞噬日晷煉成時光類的神通,完全可以自己研究。無論如何,有了小玉這句話,他對於命中定數總算不再那麼擔憂。而且也不是沒有好消息,至少在加入天巫山之前,他真的是……不死之身!這時候,乾元辰等人姍姍來遲。他們圍了上來,無不對天巫山的襲擊表示憤慨,好奇吳煊所展現的‘時光之術’,旁敲側擊想要了解他在這方麵的造詣。“略懂一二。”對此,吳煊隨口敷衍了事。看得出,這群先天強者一個個神色不安,顯然對於羅頃揭示的吳煊會自願加入天巫山產生了強烈的警惕。這種顧慮,哪怕吳煊以殺人奪寶的行動表明立場也無法打消。“怎麼,各位前輩真的認為我會投靠天巫山?”吳煊察覺到他們用神識避開自己暗中交流,難免感到有些不爽。“吳宗主多慮了,你與天巫山勢同水火,絕無可能主動投靠!”乾元辰語氣堅定,不過話鋒一轉,指著千鑫子掛在的空間法寶玉佩說道:“隻是……你重情重義,恐怕會被天巫山所利用,不如將吳家留在乾元氏,由你熟悉的喧喑王照看,對我們雙方合作有利無弊。”“你想讓柳夫人他們作為人質脅迫我?”吳煊臉色冷了下來。“吳宗主,你剛才親自搜魂羅頃老賊,看到了他施展因果術的記憶,若心中沒鬼,怎會覺得這是脅迫?”太陰寒月幽幽說道。“吳煊小友,不同勢力間合作的前提就是互相妥協,你若不肯妥協,我們怎會容許你建造的異端神靈雕像遍布東荒?怎會心甘情願擋在紫陽仙宗前麵與天巫山血拚,而讓你們撿取漁翁之利?”紫光曄索性直接攤牌。他冷漠的話語,仿佛一柄利刃,將吳煊與他們其樂融融的假象剖開,露出裡麵醜惡的勾心鬥角。他們這些人,都是活了無數年的老怪物,或許會衝動,或許被情緒左右,但絕不是那麼好糊弄。吳煊所展露的‘時光術法’,隻不過是導火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