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西垂,為大地染上了一抹淒涼的血色。氏族大軍從六麵而來,戰船旌旗招展,鋪天蓋地,眾部將麵色冷峻,黑壓壓站在甲板上,百萬道修為氣息衝天而起,無數神念交織成一張密網,使鳥獸不敢鳴,妖魔不敢近,整個世界都在壓抑中陷入死寂。戰艦隊伍之上,有五十餘道身影在天空行走。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征,那便是被各色光膜籠罩,這些光膜大小不一,有的侵占數十裡方圓,有的不過堪堪達到千丈,但無論是哪一位,下方將士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充滿了狂熱與敬畏。隻因,那是擁有改天換地之力的真皇領域!“紫陽仙宗叛我人族,私下勾結狻猊妖皇,屠戮皓陽氏聖城,罪當滅門!”西方,太陰寒月來勢洶洶,傳音天地間,聲如驚雷,炸響三千裡。一時間,白玉府人人自危。“吳宗主,天巫山大敵當前,我等視你為盟友,欲與紫陽仙宗同進退,你卻在氏族背後捅刀,與我等為敵,實在鼠目寸光,難成大業。”北麵,紫光曄歎息開口,語氣透著失望,似乎真的很遺憾吳煊與他們站到對立麵。“事已至此,吳煊,你現在隻有兩條路可選,要麼臣服於氏族,戴罪立功,作為前鋒討伐天巫山老巢,要麼與我等開戰,今日鬥個魚死網破。”南方,少炎煌代表東荒氏族發出通牒,封死了所有寰轉的餘地。白玉城內,吳煊與宗門眾強者飛身而起,立在半空,凝視四麵八方而來的氏族大軍。敵中皇者太多,恐怖氣勢此起彼伏,駭人無比,除了他和紫猊皇之外,所有人麵色緊張,哪怕掌握滅世真陽神通的天晶王和千鑫子也是如此,身體僵硬,額頭布滿虛汗。吳煊看在眼裡,深知這是紫陽仙宗底蘊太淺的緣故,不經曆一場大勝,很難孕育出那種由內而外的自信。有時候,擁有力量是一回事,敢於使用力量,並且利用力量取得勝利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今日一戰,當是紫陽仙宗的立宗之戰。勝,則興!敗,則衰!“放心,我們不會敗。”吳煊負手淡笑,眼眸睥睨氏族諸皇,如視螻蟻般,散發出掌控一切的無邊霸意,“今日,就用氏族皇者的血,讓天下人學會敬畏,知我紫陽仙宗不可招惹。”“可笑!”“狂妄無知。”“黃口小兒,本座存世三十萬載,什麼沒見識過?便是武道聖者,也曾與人合力圍殺過一尊,就憑你,也配讓我敬畏?”……諸皇被激怒,脾氣暴躁的當場斥責,城府深沉的已經在醞釀殺招,準備直接抹掉整個白玉城。“吳煊,事到如今,逞口舌之利毫無意義,你若想要紫陽仙宗不滅,白玉城萬民不死,便自封修為,跪接了這張聖靈法旨。” 紫光曄一步踏出,捧著一卷金色帛書來到白玉城外,凝視吳煊,淡淡說道。“聖靈?”天晶王聞言,麵色一變,驟然變得緊張。所謂聖靈,即是神道修行體係的地仙級強者,與武聖不同,聖靈背後站著天界神祇,必要時可以與之溝通,借來不朽神力,鎮壓凡間世界一切敵!紫陽仙宗眾人沒想到,氏族還有這樣一張強大底牌,大家望著那張聖靈帛書,心情不免更為沉重。“可笑,以為憑著一張破布就能嚇住我們嗎?”就在場麵陷入寂靜之時,太一道人忽然站出來,冷哼著反駁道:“據老夫所知,自從山海界步入亂魔紀元,便再無聖靈蹤跡,所謂法旨,是真是假猶未可知!”“你不信?”紫光曄露出一絲戲謔之色,手中金色布帛一抖,將之完全展開。轟!帛書綻射萬縷金芒,於天穹之上凝聚出一道虛影。那是一位身披黑色羽衣,白發如霜,麵容冷峻的老者,他盤坐虛空,大腿上擺著一杆鉤鐮槍,雙眸呈現奇異的暗金色,若神念與之視線相撞,會感受到一種痛徹骨髓的灼燒,仿佛與太陽直視。尤其是老者身後懸著一輪烈日,釋放至神至聖的無上氣息,壓得天地爆鳴,元氣炸出七彩光輝,似乎這方世界無法承受其重!很顯然,那輪烈日乃是神祇最本源的神力所凝聚,唯有祂們最信任的代言者方能借取。而神祇代言者,唯有聖靈可勝任。這一下,再無人敢質疑帛書的真實性,的確出自聖靈之手!“金烏老怪?怎會是你!”紫猊皇突然開口,不可思議大叫,似認出了老者身份。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它。“此人是你舊識?”吳煊眉毛一挑,看向紫猊皇。“不錯……其實說起來,他也是宗主你的……舊識。你二人有仇,生死大仇!”狻猊回應,表情十分複雜。這句話沒頭沒腦,除了讓吳煊更加疑惑,完全不能說明情況。他嗬斥道:“荒唐,我從未見過他,又從哪裡來的死仇?其中到底有何隱情,你還不速速道來!”“宗主息怒,屬下並非不願透露,實乃乾係重大,不能說,不敢言!”狻猊苦笑著傳音解釋。看得出,它對這件事非常謹慎,生怕提及真相會引發什麼不好的後果。可惜,金瞳老者卻沒有這重顧慮,聞言頓時冷笑道:“猊兄,事到如今,紙裡還能包得住火嗎?既然吳煊想知道真相,告訴他便是。”“金烏老怪!你應該明白,宗主有命數護身,不可能在這個年紀被你殺死,真要與我們撕破臉皮,你必死無疑!”狻猊厲聲警告,神色略顯緊張。“桀桀桀桀!”金瞳老者先是一陣怪笑,隨後收起笑容,冷冷道:“命數?他若得知那件事,所謂命數自會打亂,你以為他還會擁有不死之身麼?”“宗主,速速封閉五感六識,莫要被他道破天機!”狻猊焦急警告。不過,吳煊卻是搖了搖頭,歎道:“晚了,我已經猜到了。”“與聰明人說話,果然省事,不過為了印證吳宗主的猜想,本座還是道出原委為好。”金瞳老者哈哈一笑,自顧自道:“本座來自天界,貴為皓陽氏圖騰神獸,想當年山海界天武之亂,本座與猊兄攜手下凡,吞大能,斬天驕,於東荒七進七出,睥睨天下諸聖,那是何等痛快,何等的意氣風發!”“可恨的是,戰到尾聲,眼見大亂將息,突有一神秘老者現世,化身壓服猊兄,封於當今紫鏡城之野,真身一劍將我滅殺,隻逃得一縷精魄。事後,本座轉修鬼道,借太陽真火苟延殘喘,修行四十五萬載方褪儘陰氣,得成正果,代天牧守此界。”“吳宗主,以你之聰慧,想必已經知道,這位神秘老者……就是你!或者準確來說,是回溯到時光長河上遊的……未來的你!”說到最後,金瞳老者的聲音冷冽如刀,充滿了無窮恨意。關鍵是,他這番話,並不隻對著吳煊和猊皇說,而是堂而皇之將其公之於眾,讓幾千裡內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嗡嗡……很快,億萬眾生徹底沸騰,被這個消息振奮鼓舞。以多數人貧瘠的想象力,根本無法理解肉身遁入已經發生的曆史這種事,但並不妨礙他們理解吳煊的潛力,理解他日後將擁有不可思議的大能力。“原來如此。”吳煊恍然大悟。難怪初見紫猊皇時,它會說那些奇怪的言語。難怪一代神獸妖皇,會如此輕易向自己臣服。當時無法理解,現在回想,一切都是順理成章。點了點頭,吳煊正準備詢問狻猊擾亂命數之事,忽然腦海中靈光乍現,整個人如遭雷殛。他想到了更深的層麵。“小玉……”吳煊聲音略微有些顫抖,“未來的我,應該不止在曆史上留下這一段因果吧?”小玉微怔,沒料到他會聯想得那麼深。她輕歎了一聲,無奈道:“你心中既然已有答案,又何必問我?我曾說過,你眼下最重要的任務,是掙脫時光枷鎖,認識這個世界的本質……現在,你明白了麼?”吳煊默然。他卻是已經明白。那些幕後的陰謀,那些無形的算計,究竟從何而來。也難怪天上的眼睛會認定他能破解長生之秘。隻因,未來的他,曾涉足過去,留下了無數因果,證明過自己的能力。所以,現在的他,才會引來如此之多的機緣與關注,鬨出數不清的風波。但是吳煊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因與果,過去與未來,豈不是形成了悖論?就像雞生蛋和蛋生雞的問題。他現在獲得關注,是因未來的自己在曆史上的作為。可未來的他,就是現在的他延續,又怎麼能以未來為‘因’影響現在的‘果’,自己改變自己已經固化的經曆呢?一切,充滿了矛盾。“這個問題,誰也無法給你答案,我隻能提醒你,存在即是合理。”小玉輕聲說道。“合理?莫非,未來對於過去,既是因又是果?可笑,這就像自己提著自己飛上天空一樣荒謬,怎麼可……咦?”吳煊嗤笑著反駁小玉,但卻忽然之間停頓下來,皺起眉頭,陷入思索。因為,‘既是因又是果’這句話,讓他想到了另一個相似的東西。那隻著名的既死又活的貓。還有那充滿魔性的量子物理。在地球上,人們早已通過量子理論證實。光是波還是粒子,取決於人的觀察方式。光在過去行進的路線,也取決於人的觀察手段。也就是說,事物的存在形式和發展狀態,取決於觀察者的乾預,隻要你不去感知,整個世界就是一團漿糊般的混沌,一個由無數對立可能性組成的數學合集。就如正負相加等於零。所以,不去觀察時的世界,不是實體,不存在所謂的時間與空間,隻作為一個零,介於存在與不存在的混合狀態,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可言。想到這裡,吳煊心神劇震。世界的本質,其實早已擺在那裡,根據他掌握的知識稍加推論就能得到,但是有幾個人能接受呢?世界存不存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思故我在?”吳煊突然瞪大雙眼。就這樣毫無防備間,他竟找到了破解長生之秘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