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維賢說出這番話之時,眾人的腦海裡浮現出那麼一個畫麵,收複遼東失地,朝廷從三處用兵,其一為宣府的那支奇兵,其二為駐紮在寧錦一帶的關寧鐵騎,最後一個就是袁可立與孫元化的聯合大軍,從海上出發,直接在金州、蓋州、複州沿海岸登陸。 然而,一路大軍和二路大軍都是佯攻,不過是策應第三路大軍的行動,牽製住日益膨脹的察哈爾蒙古部落。 三路大軍,齊頭並進,自東、南、西三個方向,逼近沈陽的方向,後兩者的行動停止於察哈爾部族的領地的左右兩翼,造成一種大兵壓境的景象,使得林丹汗不敢輕舉妄動。 很顯然,隨著做出這番動作,即便是沒有與林丹汗的察哈爾部落發生衝突,即便是有著姻親關係,但實際上,也是形同於決裂,同盟變得脆弱無比。 一時間,崇禎沒有任何的言語回複,大殿裡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有一些微妙起來。 這個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英國公張維賢的心裡一突,變得極為緊張了,麵露忐忑之色,忍不住地偷偷打量起崇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那番說辭過於生硬,頗有逼迫皇上答應的意思。 如果使用詢問的語氣,也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然而,容不得張維賢深想,更來不及反悔,做出補救措施,茅元儀開口了,立馬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皇上,微臣有一事不解,朝廷在遼東的諸多軍隊之中,皮島的毛文龍所部,是朝廷為數不多的精銳之一,既然此次用兵,誌在一舉收複遼東的所有失地,事關重大,朝廷為何不抽調毛文龍所部,參與其中,配合行動呢?” 隨著茅元儀問出這個問題,跟著他的目光,張維賢與盧象升同時也看向了崇禎,神色之中,也透著絲絲不解之意。 “而且,皇上,如果毛總兵兵出皮島,對遼東用兵,策應袁大人和孫將軍的行動,四路大軍同時進入遼東腹地,收複遼東失地的可能性將會大增。” 說到這裡,茅元儀的語氣微微停滯,似乎想到了什麼,心中一動,大概猜到了,自始至終,這個計劃之中,皇上為何沒有提毛文龍,將其排除在外? 確切的來講,皇上之所以不想毛文龍參與到收複遼東失地的行動中,就是不想讓他再進一步的發展,不想他的實力再次增強。 原因很簡單,如今的毛文龍,已經是年過半百,不是當初的那個熱血青年,僅僅是攜帶數十之眾,就敢孤軍深入遼東,一舉收複鎮江堡等軍事重鎮,從而威脅到建奴的老巢,建州。 長期盤踞於皮島,招兵買馬,控製著黃海上的貿易,毛文龍的心裡滋生了其他的念頭,開始持功自傲起來,越來越不受朝廷的管束,經常謊報兵額,大肆所要軍餉。 如此情形之下,也難怪皇上如此忌憚於他,時時刻刻的防著他。 尤其是這種穩贏的勝利, 的勝利,皇上更是連一點殘羹剩飯也不想讓毛文龍沾上。 思緒翻轉之間,茅元儀的心裡已然明悟,並能夠理解,不等崇禎最初回應,他卻已經改口,提出了另一個折中的建議,正好迎合了崇禎此時的想法。 “皇上,如果抽調毛總兵所部,讓他們進軍建州,不求立功,但求能夠牽製住建奴,給黃豬皮更大的壓力,逼迫他加快撤出遼東的速度,也未嘗不可啊?” “如此一來,隻要黃豬皮派兵回援,保衛老巢,相應地,建奴在遼東的兵力也會大幅度縮減,到時候,袁大人和孫將軍的行動將會事半功倍,遇到的阻力和障礙也就少很多,對於加強蓋州、金州、複州、海州四鎮的後期城防,也是大有裨益。” 聽到這番話,崇禎的臉上才出現一絲動容,神采連連,忍不住地讚歎道:“對啊,完全可以讓毛文龍從東北方向用兵,借道朝鮮,從長白山一帶進入建州,正好可以牽製住建奴的主力,逼迫黃豬皮不得不率兵回援......” 漸漸地,崇禎越說越興奮,臉上的光芒越來越熾盛! 這個時候,張維賢與盧象升這才反應過來,茅元儀的這番提議,正中皇上的下懷,同時也意識到,皇上對於毛文龍的忌憚與提防之心,有多麼的嚴重。 即便是從未到過遼東,未曾與塞外遊牧民族交過手的盧象升,現在也知道,派毛文龍深入建州腹地,牽製建奴的主力,逼迫黃豬皮不得不回援,提早撤出遼東,這可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兒,撈不到多少功勞,連雞肋也算不上。 而且,一旦進入建奴的老巢,深入腹地,即便是毛文龍能夠全身而退,也會折損不少的部眾,到時候,恐怕再也沒有與孫承宗、袁可立等人叫板的實力。 畢竟,毛文龍控製的地方也就是那麼幾個小島,部眾不過三萬多人。 想到這些之時,盧象升與張維賢的心裡同時存在著一個疑惑,既然他們能夠看穿這一點,毛文龍又不傻,又怎麼可能不明白? 如此情形,麵對朝廷的刻意打壓,想要趁機削弱他的實力,毛文龍能答應嗎?能乖乖地從命嗎? 自古以來,就有那麼一句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毛文龍又不是沒有乾過這樣的事情? 早在前年之時,也就是天啟七年,建奴兵犯朝鮮,朝廷就有過類似的命令,讓毛文龍就近馳援朝鮮,為這個大明屬國解圍,抵禦建奴的入侵。 然而,結果卻是,毛文龍不過是象征性地打了幾仗,並未認真對待,未能阻止建奴的大軍,使得朝廷失去了一個東部盟友。 所以,意識到朝廷是在故意打壓自己,難保毛文龍不會做出相同的舉動? 很顯然,崇禎也有著這一層的擔心,眉頭不自覺地緊皺了起來,神色凝重不已,而茅元儀卻是再次開口,又提出了一個建議,使得三人的心中一動,忍不住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