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將軍夜遁逃(1 / 1)

明末一潰兵 抓住黎明 2066 字 2個月前

太陽一步又一步的沉下去了,一道彤紅色的晚霞旋即在天際出現,宛如一道自天空傾流而下的火河。 唐平寇見過這風景,早在數年前的鬆山城時便見過了。 他仍然記得當時也是被韃子包圍,也是臨近於夜色,也是…… 唐平寇當然知道怎麼逃,唐通早就將訣竅一五一十的給他展露過一遍。 其中的關鍵便是分散士兵與敵人的注意力。 若要求得苟活,則必須要有舍棄部隊的決心。 唐平寇與他義父一樣,有這樣卑劣的決心。 “大家聽好了。”唐平寇站在一處樹墩上,他掃視四麵,隊伍中自守備以上的將官都已經悉數到齊了。 “今夜的行動,是決死一搏,你們各自率領著隊伍從山下的各個方向準備突圍。如果突圍成功,母庸派人回報,要馬上去追趕先前離開的隊伍。”唐平寇的語氣冷靜,一張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來。 “那…那您呢?”一位守備看著唐平寇問道。 “我將和親衛與傷員們一齊等在這裡,如果突圍不成,我將在這裡自儘以謝陛下。”唐平寇回視著對方說道。這言語說的大義凜然,叫人信服。 “唐將軍!” “夠了。”唐平寇擺了擺手,旋即要這些人馬去將隊伍中的傷員都儘數搬到此處來。他看著眼前這些鮮活的麵孔,心中不斷湧出如浪潮一般的愧疚。 “各隊伍要在半個時辰之後完成準備,到時候一齊出擊。”他最後說道。 “是!” “嗯。”唐平寇點點頭,他目視著眼前的諸位將官紛紛回頭往自己的隊伍走去。 夕陽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在眾人身上的唯有黑暗。 “怎麼突然開始發放這些甲胃了?”吳秀亮原是沒有甲胃的,他見著有人將這數十來斤東西放在自己麵前,不免感到疑惑。 “要突圍了,你不知道嗎?”在他身旁的劉總旗一麵將頭盔帶上,一麵對其解釋到。 “突圍?”吳秀亮蹙了蹙眉,他疑惑的轉過頭去將視線往山丘的頂端延申。在他看來,在這種情況下,冒然突圍隻會更快的將有生力量給消耗出去。 他們這些步兵再怎麼能跑,又怎麼可能跑的過外麵包圍他們的韃子呢?就算突出去了,終究還是會被韃子給追上的。 “這……”吳秀亮愣了愣神,但當他疑惑的看向自己那一位總旗時,對方卻一臉興奮的樣子。 “怎麼?不打算穿?”劉總旗撇了他一眼,作勢便就伸手過來要將甲胃拿走。 “彆!”吳秀亮趕忙阻止了對方的動作。他諂媚似的笑了笑,旋即開始穿戴甲胃。甲胃上還殘存著未乾澀的血跡,這都是從傷員們的身上扒下的。 “都準備好了沒有?”在吳秀亮穿戴完畢後不久,他們的那一位千戶便走上前沿開始巡視。這個家夥身著一身重甲,四麵被自己的家丁們護的密不透風。 “各位穿著甲的,都是咱們此次行動的先鋒。古話說的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夜就是各位報效朝廷的時候了!” 呸!吳秀亮聽著他們千戶這樣說話,不免在心中給對方啐了一口吐沫。 你平時收受賄賂,貪死人錢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養兵千日呢?他想到。 “我老徐,平日裡待各位也不算太差……” 見著對方似乎有滔滔不絕的話語要講下去,吳秀亮忽地想將手中長矛當作標槍一般給擲過去插在對方嘴中。 但他到底還是沒有做下去。 不是不敢,而是一發火箭自後方射入天空。 “弟兄們!唐將軍已經發號令了,給老子衝啊!”千戶抽出腰中佩刀,以極具驚人的聲音嘶吼到。 “快!擋住他們!絕不能讓這些人突圍出去!”前沿的清軍牛錄見到明軍如棄穴四散的蟻群一樣向他們湧來,不免感到驚慌失措。 他快速的抽出佩刀,愣愣的站在明軍前進的方向再沒有移動。 “上馬!鄭親衛有令!所有人上馬!每個牛錄自行尋找目標,打散他們!不要讓這些人成建製的逃離!”齊爾哈朗的一位親衛自後方趕來,他揮舞著馬刀對著眾位清軍將官複述著齊爾哈朗的命令。 “對對對!快上馬!”那位牛錄終於回過神來。 “走!這一邊!快!”吳秀亮的隊伍輕而易舉的衝破了清軍原先搭建的軍營。他們沒有遇上任何阻攔,所有清軍士兵都已經策馬離開。 在黑乎乎的夜色中,他們看不清任何敵人,但他們的耳朵卻真真切切的向他們傳遞著馬蹄的聲音。 “來了!”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在濃鬱夜色中一隊閃著寒光的清軍鐵騎已然出現。 這些清軍騎兵們隱藏在黑暗之中,每有一隊明軍離開大隊伍,他們便馬上如惡狼一般撲上去。撕咬著明軍士兵的身軀,打散他們的隊列。 “快給我列陣!”千戶的聲音蓋不過馬蹄聲,清軍的鐵騎如刀叉豆腐一般輕而易舉的將吳秀亮所在的隊伍撕成兩半。 而那位千戶,則是被清軍騎兵的長矛死死釘在了地上。 “娘的。”吳秀亮死死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長槍,一雙眼睛盯住那一隊韃子騎兵,但對方並沒有返回,而是消失在了遠處。 “肏!” “快!擋住他們!”與吳秀亮隊伍不同,長安指揮使還算是勉強擋住了清軍騎兵們的衝鋒。他手握這突圍人馬中最為龐大的一部,但這也帶來了更多清軍騎兵的注意力。 “指揮使!這樣咱們根本走不動啊!”外側的一位千戶喊道。 清軍騎兵們好似馬蜂一般在他們隊伍外側遊蕩。他們來回縈繞著,尋找著,等待著給予這龐然大物致命一擊的機會。 “來啦!”伴隨著一位士兵的驚吼,在隊伍的西側悄然已經出現了一隊成尖錐形狀衝鋒的清軍騎兵。 “殺!”清軍牛錄衝在最前沿,他揮舞著手中馬刀,隨後韁繩一拉,馬兒便順著地勢高高的跳了起來。 一躍便衝入了明軍陣列之中。 “啊!”清軍騎兵已然殺入陣列之中。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 “又來了!西邊!” br /> “東邊也有!” “北…北邊……” “完了,徹底完了。”鄭陸看著遠處被清軍騎兵徹底打散建製的長安指揮使部,頹然的向後退了兩步。 他四麵的親衛護在他的身旁,但氣勢早已經喪失的一乾二淨。他們看的清楚,向前突圍無疑是死路一條。 清軍依仗著騎兵,可以在任何地點,任何時間對他們形成人數上的絕對碾壓。 唐平寇的所謂突圍,從一開始就不是可以執行下去的計劃。 “不突圍了,咱們折回去吧。”鄭陸絕望地對著手下士兵們說道。 “咱們後麵來騎兵了!”站在靠後方的一位家丁見著火光中閃出一隊騎兵,趕忙緊張的大喊到。 但這一隊騎兵卻並沒有靠近他們,對方以極快的速度衝入了他們身前的黑暗之中。 “唐平寇?” “吳秀亮!這一邊!韃子又來了!”在千戶死後,吳秀亮所在的隊伍徹底失去了所謂建製。在四麵韃子橫來橫去的衝擊中,絕大多數兵丁要麼發瘋似的一個人逃入黑暗,要麼就是倒在了這一片被血染紅了的土地上。 不過這在另一種情況下,也算是好事,至少來襲擊他們的清軍騎兵愈發的減少了。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縱使是捉豬,也是要耗費大量人力的。 “我看見了!”借著天上冷冽的月光,吳秀亮看清的直衝過來的韃子騎兵。 一共有三人,每人的手中都緊握著一杆騎槍。 “來了!”站在吳秀亮身後的劉總旗高喊一聲,在這個距離上明軍士兵們已經可以看得起清那韃子兵臉上的桀驁表情。 “欸啊。”吳秀亮向左側一滾,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韃子兵的衝鋒。他快速的從同袍的屍體上抽出一杆已經斷成兩截的長矛,隨後將矛頭的那一個方向往靠左側的韃子兵擲去。 “籲!”矛頭準確無誤的刺中了韃子兵胯下的黃棕馬。那戰馬旋即吃痛的向前傾倒而去,而在它背上的那一位韃子士兵則是生生的摔到了馬下。 “快!”那位劉總旗趕忙持著刀刃往韃子摔倒的地方衝去,那騎兵還未從墜馬的情況中反應過來,即刻便被劉總旗給送入了閻羅地府。 “下次投準一點!”劉總旗隔著三四十步對著吳秀亮抱怨道。 “行了,能丟中就不錯了。”吳秀亮又撿起地上的一根長矛,隨後將其掰成了兩段,將有槍頭的那一端給拿在了手中。 “噠噠噠……”馬蹄聲近了,看來剛才過去的那兩人並沒有選擇脫離戰場。 “吳秀亮!左邊!”站在靠後方的劉總旗喊道。 “好!”轉過身去,吳秀亮果然看見那兩位韃子又從左側向他衝了過來。他將手中斷矛舉起,擺出一副投擲的模樣,隨後便站住身子,估量著雙方之間的距離。 “吳秀亮!彆他媽的發愣,快躲!”站在吳秀亮身後的劉總旗聲嘶力竭的喊道。他們的這一個小旗,眼下可就他們兩個人還活著了。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步。 突然!在吳秀亮右側的那一位韃子將身子忽地往右偏了偏,似乎是想要躲避吳秀亮即將投擲而出的長矛。 就是現在!吳秀亮用儘全身力量,猛地將手中長矛往右側韃子偏移的方向投出,隨後一整個人即刻便往右側撲去。 “唰!”左側韃子的騎槍隻差一點便可以將吳秀亮來一個前後貫穿,但到底還是差上了一點。 什麼?由不得那位韃子將心中的不解轉化為語言,一杆一人長的長槍便經由他胯下馬匹的脖頸處貫出,隨後借著他自己的慣性,將他給刺下了馬。 “呼…呼…呼……”趴在地上的吳秀亮大口喘息著,他艱難的給自己翻了一個身,在其視線的上方,浮雲已經徹底把月亮遮住了。 “你他媽的!”令吳秀亮感到熟悉的聲音是那一位劉總旗發出的。他緩步走到吳秀亮的身側,用腳踢了踢攤在地上休息的吳秀亮罵道:“你他媽的不要命啦?” 一麵罵,那位劉總旗一麵伸出手來將吳秀亮給扶起。 “謝了。”吳秀亮借著對方的力量站起身子,他往先前自己投出長矛的地方看去。 那一位韃子正倒在地上,顱骨被長矛給擊了個粉碎,看起來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籲!籲!嘿,這畜生還聽通人意。”劉總旗將韃子剩下的那一匹馬牽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快!上馬,不然等其他地方的韃子過來了,咱們可就不好跑了。”對方熟練的翻身上馬,隨後勒住了馬兒的韁繩。 “好。” 屬於吳秀亮與劉總旗的危機暫時已經度過去了,但對於在今夜還在掙紮的茫茫眾生而言,這不過才剛剛開始。 齊爾哈朗的騎兵好似蜂群一樣,將四散突圍的明軍給擊了個粉碎,等到鄭陸一行人收拾隊伍重新登上山丘時一萬人的隊伍已經隻剩下兩千了。 “唐將軍呢?唐平寇呢!”一些殘存的將官在發現唐平寇已經了無蹤跡之後不免有些崩潰。他們發瘋似的在山丘上找了一個遍,但事實卻真真切切的告訴他們,唐平寇已經逃了。 正如他的義父當初在鬆山城拋棄隊伍一樣。 “狗東西!你他媽的,騙老子們去死,自己卻跑了!唐平寇,我肏你……” “夠了。”鄭陸坐在一處樹墩上。隨著長安指揮使的身死,唐平寇的遁逃,他已經是這一支隊伍僅剩下的高級將官了。 他環視四周,站在他身側的將士們無不帶傷。 “呼……”鄭陸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他的臉色白的嚇人,縱使是比起失血過多的死人也更為嚴重。 “你們什麼打算?”鄭陸儘量使自己保持著冷靜。但這樣的語氣,在此刻顯得更像是一種認命之後的無奈。 “大人,我們要不……”下麵的將官沒有把話說完。他憂心的看了看四周的同袍,生怕有衝動家夥打算拉著他陪葬。 “唉……父子他媽的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鄭陸悲哀的歎出一句話來。他把自己的佩刀解開,隨後丟在了地上。 “投降吧。” 天上的雲層散去了,顯露出發散著冷冽月光的銀盤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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