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劈啪…”橘紅色火焰一麵滿意的享受枯木,一麵放射出溫暖的光芒來。 唐平寇幾人將外邊的衣物脫下,放在火堆旁側烘烤著。這些衣物大多已經濕透,再穿下去難免有叫人傷寒的風險。 “他們到底去哪裡了?”說話士兵指的是呂求良與牛雙那些人領著的部隊。他們在今晨路過白羊口所的時候,看見了一片又一片的屍骸。 有明軍的,有清軍的,但更多的還是布衣百姓。 韃子入關,周邊打仗,這些消息無疑刺激了生活在這一片地區的百姓們。他們依照著往先的生存經驗打算逃往太行山脈之中,卻不期在白羊口所遇上了先前趕來的呂求良部。 還有呂求良後麵的兩千韃子兵。 戰鬥在傍晚打響,一路逃竄的明軍難說有什麼隊形。如果應要形容的話,那便是魚鱗陣的模樣,而清軍則是經典的鶴翼陣。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 換源App】 在魚鱗兩側被清軍鶴翼擊潰後,明軍旋即便又開始逃竄,唐平寇可以目視的估算明軍丟下了快一千具屍體。 仗打得稀碎,這便是眼下環繞火堆而坐眾人們的共同想法。 唐平寇悶著嘴,雙手交叉的癡癡看著那蓬勃的火焰。 難不成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不免感到絲絲絕望。 韃子入關之後的打算無疑是路人皆知,天命更替,神州陸沉。大明北部的邊軍尚且打成了這個樣子,南邊的那一些兵士可就更不用想了。 如果韃子拿下了順天,那麼山東、河南、山西無疑也是對方的掌中之物。既然如此接下來要發生的,到底是北宋故事還是南宋呢? 唐平寇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他害怕自己以後死了也回不到故鄉。 “呼……”一陣西風漫過樹梢,在夜色裡樹葉們隨風擺動,散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來。唐平寇掃了一眼還陪在他身旁的親兵們,約莫有二十來人。 “準備睡吧。”他起身對著親兵們說道。 “吳亮、程鬥你們幾個人守夜,其餘的人各自準備。周真、李敏、你們兩個預備第二輪的時候起來守夜。” “是!”聽到唐平寇的命令,親兵中有幾個人站起身來往人群的外麵走去。 “吱嘎……”唐平寇踩著枯樹枝走到一處大樹的背部躺下,眼下正是盛夏,四麵的鳥雀聲起伏不斷。 將眼睛閉上,唐平寇的世界裡便僅剩下黑暗與不遠處的鳥雀聲。隨著眾人的逐漸入眠,蟲鳴聲也逐漸響起,有蟈蟈的、風仙子的、但最響亮的還是那些蟬。 它們伏在樹乾上,一麵吸食著樹液,一麵放聲大唱。 “唉……”靠在樹乾打算入眠的唐平寇忽地歎出一口氣來,他在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眼下剩下來的,也隻有呂求良他們那隊伍了。 可是這些人到底在那裡呢? 白羊口所的屍體距離韃子們太近,他不敢過去查看,但他相信呂求良與牛雙應當是不會死在那裡的。 “吱嘎……”遠遠的,唐平寇似乎聽到了有人踩木頭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看了看那幾個在守夜的親兵。 對方正百無聊賴的用手中木棍去逗弄地上排成一列列行軍的螞蟻。 “怎麼了唐將軍?”注意到唐平寇在看他們這一邊後,親兵趕忙將手中的木棍丟下。他局促的笑了笑,似乎想這樣掩飾一下剛才的動作。 “沒什麼。”唐平寇將目光收了回來,隨後繼續閉上眼睛等候著入眠。 “吱嘎……”聲音又出現了。 唐平寇猛地睜開雙眼,隨後直直的站起身來,滿臉嚴肅的開始喚醒正在入睡的士兵們。先前那逗弄螞蟻的士兵看見唐平寇如此動作,還以為是要喊眾人醒來批判他,趕忙把地上的木棍給踢到了一旁。 “吱嘎…吱嘎……”聲音的來源開始放遠,唐平寇敏銳的聽出方向,隨後即刻領著人馬追了出去。 “不要跑!站住!”一麵用手打開在身前礙事的樹枝,唐平寇一麵快步的向前追了上去。他的親兵們也緊隨其後,但與唐平寇不同的是,他們實在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了事情。 隨著追逐時間的愈久,眾人們聽到的聲音便越雜。 不過他們沒有空來管這些聲音,一個壞消息出現在眾人身前——唐平寇不見了。 唐將軍不見了,這實在是出了天大的差錯。要知道,剛才他們還看見唐平寇出現在他們身前的灌木後麵呢。 “唐將軍!”一個親兵帶頭開始叫喊起來,其餘的人也馬上有樣學樣,但在這樹木蔽天的林子中這回應的隻有他們自己聲音的回音。 “吼! !”一陣整天響的吼叫聲在西南部響起,眾人中這才想起在白羊口所外的一處山峰是喚作白虎澗的。 不會是遭了老虎吧?親兵們不免麵麵相覷。 他們緊緊靠在一起,隨後警惕的往老虎吼叫的來源地靠去。愈接近,便愈聽見水聲。看起來,的確是白虎澗不錯了。 “唐將軍!”用手撥開遮蔽視野的樹杈,一位親兵驚喜的看見唐平寇正站在一處山澗旁。他剛欲大跨步的上前,卻一腳踩空,幸好身旁的同袍將其給扯住了。 這是一段斷崖,而唐平寇正在斷崖的另外一處。 “唐將軍!”眾人緊接著又喊了幾句,但唐平寇根本沒有回頭,相反,在月光不至的密林裡麵走出了一隻吊睛大蟲。 老虎的身子黑黃相交,一根好似哨棒一般粗壯的虎尾正在來回抽動,似乎顯現出老虎的心情實在不甚愉快。 “快!快繞過去。”幾個親兵趕忙另尋他路,但更多的還是站住了身子。 他們定住腳步,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唐平寇。如此之近的距離,就算翻過去了又能怎麼樣呢?恐怕到時候這大蟲早已經將唐平寇給撕碎。 “嗷…哼……”大蟲一麵以喉口發出吼叫聲,一麵幽幽的往唐平寇的身子處靠近。還在圍觀的眾人根本不敢出聲,他們害怕激到了這吊睛大蟲,反倒叫唐平寇葬身虎腹。 “呼…呼……”唐平寇的雙手緊緊握住自己的那一把雁翅刀,他大口喘息著,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軀。 “太祖皇帝在上,如要我唐平寇南下抗韃,則母使我葬身虎腹。” “嗷! & !”猛虎猛地向前一撲,碩大的身子在空中展開近乎快有八尺長度。唐平寇往側處翻滾,其的腰部差一點便叫老虎的爪子勾上。 “唐將軍!爬樹!快!爬樹!”還在這邊的眾人們看見老虎撲人,趕忙大吼起來。 月光打在山澗上,流動的水花倒映出那大蟲的身軀。 實在是山中霸王。 “呼…喝…呼……咕嚕。”唐平寇咽下一口吐沫,隨後繼續警惕的盯著那猛虎。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刀刃,這兵器也閃射出寒光來。 “太宗皇帝在上……” “嗷! !”老虎嗷叫一聲,又向著唐平寇撲來。唐平寇想躲,但這一次腰部是掛了彩,虎爪在他的腰腹部留下一道溝壑。 “呃啊…”唐平寇繼續直著身子,死死盯住那老虎。而那凶獸倒顯得閒庭信步起來,它舔了舔自己那烏黑的虎唇,一雙眼睛射出凶光來。 “嗷! !”大蟲盯緊了唐平寇的身軀,直直的衝了上去。 而唐平寇則是儘力站住身子,將自己手中的刀刃亮在身前。 “啪!”那大蟲舉起虎爪,重重的往唐平寇刀刃的側麵拍去,巨大的力氣一時叫唐平寇難以抓穩自己的刀把。 但由不得他抓緊了,儘管前爪沒有傷到他,他還是被那猛虎給咬住了左腰。 劇烈的疼痛促使唐平寇的求生本能運作起來,他將先前艱難拿住的雁翅刀砍在那大蟲的身上。 大蟲的背部霎時便多出了幾道血痕。 但大蟲吃痛不退,它鬆開嘴向著唐平寇的胸膛頂去。唐平寇的重心不穩,又加上腰腹陣痛,生生的被老虎給頂倒在了地上。 “嗷! !”大蟲再吼一聲,隨後猛撲向倒地的唐平寇。唐平寇趕忙抽手,那凶獸一把咬住了唐平寇抽回來的左手,但緊接著唐平寇的右手動了。 雁翅刀直直的破開了那吊睛大蟲的胸膛,猩紅溫潤的虎血霎時間間便撲滿了唐平寇的一整張臉。 “欸啊……” “唐將軍!”幾個早些時候繞路的士兵匆匆來到,斷崖的另外一側,而在他們當中還有兩個被擒獲的獵戶。 “呼......”唐平寇終於放下心來。 老虎的身子隨後緊壓住唐平寇的軀體。 夜色依舊,鳥雀與蟲鳴又響亮了起來。 “涿州的明軍有動作了嗎?”看見自良鄉返回而來的軍士,多爾袞坐在大帳內一麵打量地圖,一麵對其詢問到。 “回稟輔政王,還沒有。”回報的軍士一邊回複多爾袞,一邊從腰背上將護送的文書交付到多爾袞身旁的親兵手上。 “嗯。”多爾袞從親兵手中將文書拿過,他將其攤開,由滿語構成的軍報便展現在其目光之中。 “可以…辦的不錯。”多爾袞點了點頭,隨後要親兵再拿去一張紙來。 這位自小出入軍旅的將軍,用起漢人的毛筆來也是相當得心應手。不過一刻鐘,多爾袞便洋洋灑灑的將回複的命令以及接下來的任務通通寫到了紙上。 “你回去將這一封信件交給多鐸,要他一定要依此行事。”把文書卷好,多爾袞令親兵將其重新塞到筒子裡麵去。 接著,這位清軍的最高指揮便重新打量著桉桌上攤開的地圖。 他在估算明軍的動手時間,以及動手的地點。 軍士走出大帳,一雙眼睛情不自禁的向著大帳的東部看去。幾隊漢軍的人馬正在巡邏,這些兵士裡麵有一部分還曾是當年鬆錦大戰時的降兵。 而在更遠處,一道堅城正在月色中屹立著——順天府。 “兩白旗、鑲藍旗、還有……嘶…鑲黃旗。”唐通借著月光遠遠的用千裡鏡觀察著清軍的營壘。 一項保守的他在得知清軍揮軍北上之後馬上下令收攏兵士,除了應崇禎皇帝的要求收複順義之外,他再無有什麼動作。 “回稟唐總兵,下麵的人抓到舌頭了。”正在唐通觀察清軍營壘思考對策的時候,一名親兵走到了他的身側。 “是漢軍的?”唐通繼續觀察著清軍。 “是鑲白旗的,是韃子。” “韃子!你確定?”聽到是韃子以後唐通馬上便精神了,他趕忙轉過身來要親兵確認。而親兵的回答也絲毫未改。 “是韃子!” 於是唐通即刻隨著親兵一齊去查看那一個舌頭,而等到他們抵達的時候,唐通意外的發現劉文炳的身影。 “劉大人好。”唐通先打招呼到。 儘管眼下看上去是他得勢一些,但這位劉大人到底還是外戚加勳貴,所以唐通不免將自己的姿態放低一些。 “唐大人好。”見到唐通過來,劉文炳也回了一個招呼。 “唐大人是來看韃子舌頭的?” “是。” “噢…”劉文炳點點頭,從桌上拿起來一封文書說道:“他已經被審問過一遍了,現在應該還在昏迷吧。” “喏,這就是先前審問出來的東西。” 接過劉文炳遞送過來的文書,唐通借著蠟燭的火光細細的起來。 齊爾哈朗、多爾袞、多鐸、阿巴泰,唐通將文書上的重要名字一一記下,隨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這個舌頭所報出來的,都並不為假的話,那麼順天府就又變回了幾天前的那種場景。 “這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啊。”劉文炳將視線往牢獄的深處看去,在黑暗的角落裡有一個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的韃子正依偎著牆角喘息。 “嗯……”唐通點點頭,將文書折好隨後又遞還給了劉文炳。 “就是還需上報給朝廷,唐大人,這實在是麻煩你了。”一麵說,劉文炳一麵找了一處椅子坐下。 蠟燭的火光照影在他的臉上,在昏暗的牢獄裡麵他憂心的看著那還在喘氣的韃子。 “如果是真的,那麼李督師的勤王隊伍便可以北上了。到時候就算不與韃子接敵,也可以牽製對方。這樣子的話,京師就安然無恙了。” “嗯。”唐通點點頭,但沒有跟著劉文炳的話繼續說下去。 唉……二人不免都在心中如此歎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