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識楊望的人中,如果要找一個對於他來講的評價。 那麼無疑將是兩個極端。 與他不相熟的人會害怕,畢竟這一位三十來歲未有家業的家夥是個喜歡用槍頂著戰利品來炫耀的角色。其實這到也無所謂,如果楊望是書生或者商人的話頂多是要讓他人心厭罷了,但可惜,楊望是個兵。 而他的戰利品一般都是剛剛割下來的,在後頸處的血管還淌著鮮血的人頭。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裡下載 huanyuanapp.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但在與楊望相熟的人那一邊則是另外一個評價,就如詩經中所言一般‘知我者,謂我心憂。’ 在這些人的眼中,楊望毫無疑問是熱情、講義氣、不忘本、靠得住的經典形象。這樣的一個男人,在戰場上他能救你的命,在酒桌上,又可以陪著你醉到天亮。很難叫人相信,你不會微微的對其心生出好感來。 但在唐平寇的眼中,楊望則是一個實實在在空虛的人。 楊望出生於萬曆三十八年,家中是大同的軍戶,其生父死在了萬曆四十七年的尚間崖,那一年楊望九歲。 楊望的母親為了求活,跟著一個往南走的商人上了車,做了小妾。而楊望也在這輛車上,看著自己的母親成為了彆人的小妾。 天啟六年,楊望一十六歲,在埋葬了母親的屍骨後,他跟在一隊明軍後麵走向了陝西。他是個天生當兵的材料,無數次都在死人堆裡麵踹開黑白無常的鉤子,如此一晃眼,楊望也就走到了三十四歲,崇禎一十七年的關頭了。 “楊大人,前麵就是房山城,您放心,在下一定踏踏實實的,依照著唐將軍的命令去辦事……”章把總的臉上堆疊著諂笑,他的雙手來回搓動,像是蒼蠅在清潔一樣。 “嗯。”楊望撇了一眼對方,沒有繼續搭話。他望著在視野中心緩緩靠近的房山城,對方像是一尊巨人一般屹立在這篇平坦的大地上。作為最與太行山脈靠近的邊防大城,楊望可以一窺對方在軍事上的完備。 儘管衛所與營兵兩製都腐潰的不成樣子,但是如果以房山城為模板,楊望有信心唐平寇可以憑借著三千人抵擋韃子萬人的圍攻。 當然,前提是韃子不能將那所謂的紅夷大炮推出。 真是一座好城,楊望不免心想。但可惜的是,這樣的一座好城,在不久前近乎是被韃子輕而易舉的奪了過去,眼下城上飄揚的旗幟便是實證。 “喂!你們是哪一部分的人馬?”城上的漢軍牛錄遠遠的便呐喊著問道。楊望盯了一眼那個諂笑著的章把總,而對方則是馬上朗著聲音回複到。 “我是受輔政王號令,前來支援的章正兆,這是上麵給我的物證!”將一卷文書拿出,章把總高高的將其舉過頭頂。 “好!”城牆上傳來聲音。 隨著吱嘎的一聲巨響,在楊望等人眼前的城門緩緩向內打開。不過打開後,除了開門的小兵外,還有一騎人馬。 “章正兆?”過來的領頭人似乎認識這位投降唐平寇的章把總。 而聽到有人喊他的姓名,章把總不由得眯起眼睛細細打量對方。來者騎在高頭大馬上,頭上麵頂著一副鐵盔,五官端正,國字臉。 “你認識?”楊望的手放在劍柄上,語氣顯得好奇。 “啊…認識。”章把總在愣了一會神後,才緩緩的點了點頭。而此刻,對方已經策馬來到了眾人們的身前。 “姓章的!還記得我老劉不!”國字臉男人臉上泛著微笑,樂嗬嗬的朝著章把總湊了過去。 “噢!老劉!劉俞!你小子居然還活著呀,我早以為你死了呢!”章把總先是一喜,但隨後他馬上便扭過頭來朝著楊望介紹到:“老劉啊,這位是楊望,是我的副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一表人才啊。”撇了一眼楊望,劉俞旋即又將視線移回到了章把總的臉上。 “你小子,我還以為你會和當初酒席上吹的一樣去殉國呢。怎麼?也跟著咱大清一起來了?哈哈哈!你呀!你呀!”興許是覺得天氣熱,國字臉男人一麵說話,一麵 ,一麵將頭上的鐵盔摘下。 在頭皮上麵的,是一綹細細的辮子,那辮子細短的厲害,足以用去穿銅錢。 “嗯啊,是啊。”章把總尷尬的回了幾個字,隨後暗暗去看了楊望一下。而對方倒是一臉微笑,似乎看樂子一樣的盯著劉俞頭皮上的那一綹頭發。 “來來來!他媽的,咱們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吧?今天晚上設宴,你小子可彆想著偷跑啊!”言閉,國字臉男人便重新上了馬,一手提溜著頭盔,一手牽住韁繩的在前麵走起來。 楊望跟在章把總的身後走著,在入城時他細細打量了城門的四周以及駐守士兵的神情麵貌。與先前牛雙所說的類似,這些士兵們大多都是漢軍,而且從身上服飾來看,還都是投降不久的漢軍。 難不成多爾袞以為這麼點人就可以守住房山城,確保北岸無憂?在這樣的懷疑心思裡,五百來人的先鋒先行進入到了房山城中。 太陽高懸在天空之頂,四麵的雲彩如躲野獸一樣的躲的遠遠。 “牛叔。”被人架在轎子上的唐平寇眼下正停在一處樹蔭的下麵,而花白頭發的牛雙正在他身側不遠。 “怎麼了?”牛雙聽見唐平寇叫他,趕忙站起身來。他走到唐平寇歇息的轎子旁,看著對方,等候著對方的下一句話。 “如果房山城真的是陷阱,我們又該如何辦?難不成真的將南岸的李督師給送到北岸來?那樣子豈不是遭了多爾袞他們的計策了?”夾帶著憂心,唐平寇對著轎外的牛雙問道。他眼下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畢竟世事難料。 “這……”牛雙沉吟了一會,隨後也坐了下來,背靠在樹乾處。他來回掃視著同在樹蔭下歇息的士兵們,那些家夥們此刻都低垂著頭,一半在歇息,一半在擦拭自己的兵器。 “唐將軍。”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就算是陷阱又能怎麼樣呢?眼下韃子兵圍京師,勤王軍頓足在涿州不前。倘若,老朽我大膽推測,萬一呢?到了那個時候,該怎麼辦?咱們的人又該怎麼辦?” “我明白了。”唐平寇的眼眉放低,他繼續靠在帶著其自己體溫的木板上麵。牛雙說的很不錯,如果韃子拿下了京師,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勤王軍對韃子有威脅嗎?毫無疑問,有而且很大。 但是落到實處呢? 拒馬河已經給出了答桉。 明軍想要威脅韃子,首要的便是度過拒馬河。但眼下北岸三城:房山、良鄉、固安都在韃子的手中,如果對方鐵心的不叫勤王軍北上,李健泰又能如何呢? 他能夠強渡嗎? 癡人說夢! 如果多爾袞鐵了心的要堵住勤王軍的北上之路,那麼唯一的辦法便是繞開拒馬河。但這樣一來一回,京師還能夠保住嗎? “隻能去賭!”牛雙的聲音在轎外響起。 “是啊,無論是不是埋伏,我們都隻能去賭了。”唐平寇接過話來,堅定的說道。 夜色隨著烈日的落下而緩緩籠罩住了這一整片大地,自太陽消逝處而湧現出來的夜風不斷吹打著房山城外的樹林。月亮不在天上,如漆一樣的烏雲伴隨著風聲發出陣陣雷鳴。緊接著的,便是嘩嘩大雨。 大雨在頃刻之間便驅逐了一片地區的乾涸,無數的小溪流在大地上湧現,消逝,融入到更大的彙流。 “卡察!”最先亮起的是足以照亮半邊天空的閃電,它以凡人不能及的偉力宣告著大自然的神性。好似一位雨中的暴脾氣女皇,如何膽敢駁斥她號令的人都將在炫目的光芒中跪服,拜倒、死亡。 “轟隆隆!”雷霆炸響,那聲音接近於要將視野內的整個世界炸成兩半一樣。也難怪中華大地自古便畏懼這一偉力。 在房山城上的士兵們受不了雷雨交加,他們早早的便躲避在了躲雨的地方。雖然房山地處明清交戰的前沿,但是明軍長時間的靜坐,前沿的緊張感早已經被衝散的一乾二淨。 “喂!你們是哪一支隊伍?”遠遠的,躲雨的守城士兵忽地看見了一哨騎兵領著隊伍來到了城門之下。 “我們是受命前來增援的!明軍過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