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行人口中的“雪人”是這個意思! 他看著懷中渾身是血的女子,滿是吃驚,但還是能說話,可就在他打算說話的時候,那女子揚起了臉,少年頓時驚駭萬分,如泥塑木雕一般,大張著嘴,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女子,分明是茶館老板娘! 不過心中再怎麼震驚,淩風也強行壓了下去,渾身是血的女子氣息微弱,垂垂已危,若再不得到及時救治,恐怕立刻就會一命嗚呼。他伸手送入一股靈氣,幫女子護住心脈,隨後彎腰抬臂,正欲抱起女子,卻被後者搖頭阻止。 她的狀況,她自己最為了解,已無救治的希望了。 “交給……你了。” 朝陽爬上山頭,逐漸熱鬨的朱雀街上,人來人往,少年站在街道中央,呆呆地看著手中老板娘送來的“禮物”。 那是一把帶著鮮血的匕首。 血,正從劍尖滴落。 “銀朔河的詛咒……青月門……鬼嬰。” 斷斷續續的話語傳進少年的耳中,虛弱的女子再也無力說出下一個字,緩緩地合上了她的雙眼。 少年目眥欲裂,緊緊攥著女子的手臂,忽聽得身旁有聲音傳來。 “公子!”兵司小隊長展術帶著隊刺史府士兵快步走過來,隨行的醫師從淩風懷中接過渾身是血的老板娘,開始治療。 “你是……展術?”淩風覺得麵前這人有些眼熟,細細想了一番,這才想起數年前剛到涼州的時候,曾在城門口遇見一隊兵司士兵,當時他手執刺史手令,展術卻以為那塊手令是偽造的,下令緝拿,還是刺史大人親自前來方才解釋了這場誤會。 “想不到公子還記得我。”展術抱拳行禮,心中倒是想跟淩風好好聊一聊,不過他也明白,眼下不是敘舊的好時機,那位渾身是血的女子也不知和淩風是什麼關係,還是當以救人為第一要務。 淩風蹲下身子,靜靜等待結果,雖然他也知道,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老板娘生路已絕,唯有死路可行。 這個腦海中的念頭很快就得到了醫師的回應,“心脈已斷,已經無法救治了。”那人搖著頭,連連歎氣,身受如此重傷,卻還能堅持到現在,全憑那一口氣給吊著,一旦那口氣呼出,這條命也就到了儘頭。 淩風拉起老板娘的手臂,仔細翻看女子身上的傷痕,一邊的醫師和展術也加入進來,幫著少年查看。 “這些傷痕應該來源於一把厚重的劍,傷口不新,應該是在昨晚被人劃出,最致命的一劍在後背,貫穿整個胸膛。” 淩風猛然抬頭,隻見街道上零散的滴落著細小的血滴,“把她送到刑司,請主事細細檢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查出點其他的。”說罷,他便帶著展術兩人沿著街道上滴落的血滴追蹤而去。 誠如剛才醫師所言,這是昨晚的傷口,鮮血早已凝固,雖然在跑動的過程中,會時不時有鮮血滴落,但數量極少,兩人一路追蹤,卻經常失去血滴的痕跡,隻能返回頭重新再找。 一路下來,在溫暖的陽光下,兩人成功來到一間閒置已久的茅草屋前。 草屋前的血跡比較新,淩風向四周看了看,發現這裡竟然也屬於朱雀街的範圍,隻不過處於某條偏僻小巷子裡。他雖然經常來朱雀街,但除了那條主街,像這樣小巷子他從未進來過,這也是昨晚他沒有隨意亂闖的原因之一,一旦離開主街,他就相當於人生地不熟,到時候彆說是破局,隻怕越陷越深。 淩風正想著走上前去,卻被一旁的展術伸手攔住,他不解的看著這位兵司小隊長,卻見後者朝他咧嘴一笑,“公子,讓我來開門。” “好。”淩風也沒有故作客氣,展術身為兵司小隊長,曾經得到兵司主將趙寄奴的稱讚,實力遠超他一個中三境的天宗弟子。即便是刨去實力境界不談,展術也是從戰場上摸爬滾打,踏著死人堆走來的,應對突然局勢明顯比他更得心應手。 展術提神運氣,腳步放輕,手執長槍,緩緩靠近。 除去門前的那攤已經凝固的血跡,這間茅草屋顯得極為普通,在朝陽的金色光芒下彆有一番美好風景,仿佛一座建於世外桃源的修身養性之所。 當展術把手貼在門上的時候,他的神經緊繃,整個身體化身一架殺人機器,高度戒備,稍有不對,便執槍殺將進去。不過預料中的攻勢並未出現,直到他把整扇門都推開,裡麵空無一物,牆壁上掛著幾個葫蘆,地上連個火爐床鋪也沒有,隻有一大灘的血跡,隱約可以看出一個人形。 展術 sp;展術回頭看向淩風,兩人眼睛一亮,心中頓時想到了什麼,幾步走過去,圍著那攤血跡研究起來。 “看來老板娘之前就是躺在這裡,這些血跡大體上能勾勒出一個人形。” 淩風皺著眉頭,問道:“能看出她躺在這裡的時候,身上是否綁著繩索嗎?” 展術搖了搖頭,“雖然看不出來,但依照屋子裡麵的情況可以推斷,女子應該是自己跑進屋子。”他看了看四周,除去這裡的血跡以外和他們兩人的腳印外,這裡再無半點第二人留下的痕跡。門口的那攤血跡雖然凝固,但也沒有曬乾透徹,他們兩人進來的時候,腳底下還是沾染了一些血色。 “我到外麵去看看。”展術起身去了外麵,淩風獨自一人在屋內仔細的查看每一寸角落,邊看邊敲敲打打,生怕漏掉了什麼密室暗格。隻是一圈下來,他什麼也沒有發現。 茶館夫妻倆人,往日裡琴瑟和鳴,形影不離,如今卻一個葬身火場,另一個跑到偏僻巷子裡的茅草屋靜靜等死。如此怪異的事情,淩風真希望是街市口說書人招攬客人的奇聞異事。 會是誰下的毒手呢?淩風又一次陷入了這個問題,他記得老板娘曾說過“他們”,這原本是他的切入點,可是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碰見的茶館夫妻應該不是真的,那麼這句話是否可信,淩風並不能立刻下定決心。 他現在唯一能確定的隻有一件事:在第一次離開茶館之前,他並未失蹤,所以那個時間點之前的事情,應該都是可以相信的,那個時間點之後的事情,是否可信就得兩說了。 不過想想也覺得離譜,在第二次進入茶館後,對於假的茶館夫妻,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甚至往日裡還要相信這兩人,難怪守靈三衛的士兵不會發現自己失蹤,這種情況下,能發現自己失蹤才是個異類。 “如果真是幻境,會是誰建造的,難道是縹緲宮?” “可是縹緲宮為什麼要在涼州城建立一個幻境?” “我到底是怎麼進去的?” 這一連串的自言自語注定是不會有人回答的,不過有人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公子快出來看,這裡有發現!” 耳邊展術的話響起,淩風心頭一顫,趕忙跑出去,來到茅草屋的後麵,這裡有一個小窗戶,用鐵棍加固。 展術的發現十分有用,這是一堆雜亂無章的腳印。昨晚天氣異變,雖然沒有下雨,但大風呼嘯了將近一整晚,如此狂風之下,這些腳印還能顯現出來,連花紋都較為清晰,看來應該是昨夜有人站在這裡,透過茅草屋的小窗戶,向裡看去。 這個人在看什麼? 淩風朝裡麵看去,視線正好落在屋子裡那攤血跡上。 兩人相視一眼,事情的來龍去脈大體上已經清楚,腦海中開始逐漸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始末。 昨天後半夜,一位神秘人來到朱雀街儘頭的小茶館,潛入臥房,準備刺殺茶館夫妻倆人。雖然是一間小茶館的主人,但茶館老板和其妻子明顯不是普通俗世之人,兩人與神秘人打鬥起來。一番交戰後,茶館老板被殺,而老板娘則逃出一條生路,跑出茶館,慌不擇路下朝著偏僻小巷子跑去。 就在這間茅草屋的門前,神秘人追上茶館老板娘,一劍刺中後背,貫穿整個胸膛,女子踉蹌幾步,撲倒在地,神秘人並未進屋,反而是來到茅草屋後方,通過這個小窗戶,看著女子咽氣後離開,折回茶館,點起大火。 可是這個神秘人沒有想到,茶館老板娘尚留了一口氣,等到天明時分悠悠醒來,想到了些什麼,立刻朝著朱雀街上的茶館跑去,於是便在路上遇見了淩風,交代完那些話後,氣散身亡。 “銀朔河的詛咒……青月門……鬼嬰。” 這就是老板娘臨終前交代給他的遺言,此外還有一把帶著鮮血的匕首。淩風低頭思索,銀朔河的詛咒他聽說過,也了解過,相傳凡是在銀朔河邊立宗開派的,都逃不過一個覆滅的結局,刺史府神醫薛蘇方的女兒就是死於銀朔河的詛咒。 至於青月門,鬼嬰,這個詞他在刺史府典閣的典籍中看到過,不過當時忙著查閱其他信息,所以他隻是粗略地掃了一眼,也沒有過多留心。 難道那位神秘人和銀朔河的詛咒有關?正當他心頭沉思的時候,地上的鞋印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體,湊近了些,並將一旁站立圍觀的展術一起拉過來觀察。 他怎麼覺得這個花紋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還是展術見多識廣,幾經思索,方才猛然醒悟,大聲說道:“這是東秦官靴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