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逃亡 即使是在樹叢間奔走,隱無的速度也很快,逍遙王的陵墓,很快就離她遠了。 她聽不到那裡發出的慘叫,看不到那裡的血光,但是,她很快就聽到了更多的慘叫與廝殺聲。 因為,她離入口處很近了。 入口處,正在進行一場她平生第一次看到的慘烈的、血腥的廝殺。 她帶來的那幾千名近衛軍,正和護陵軍絞殺在一起,慘叫聲、血肉被破壞的聲音和兵器相擊聲,徹底打破了這塊風水寶地的寧靜,一地的殘肢,一地的鮮血。 風水寶地,已成人間地獄。 她殺過很多人,包括很多血腥的滅門、滅族慘案,但是,她絕不出現在現場,也絕不親自動刀,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目睹大規模的血腥廝殺。 感覺……糟透了。 但她並沒有閉上眼睛,她不喜歡看這種場麵,並不代表她害怕和她懦弱。 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是要冷靜,越是要注意觀察四周的形勢與異動。 很明顯地就能看得出來,那五千名近衛軍,確實是精銳,但總體實力還是比護陵軍差了一點,而且,護陵軍的裝備和人數占優,五千名近衛軍全軍覆沒,隻是遲早的事。 中計了!中了圈套了! 這一次,她真是慘了! 她在心裡歎息,不過,她隻是承認她遇到了大麻煩,絕不代表她怕了和她慌了。 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危機和挫折,冷靜麵對,高效行動,一一處理和化解就是了,慌什麼呢? 隱無從懷裡掏出幾顆煙霧彈,用牙齒扯掉塞子,丟出來,而後,趁著一片煙霧朦朧的機會,閃電般地從士兵中穿過,往入口對麵的山林奔去。 護陵軍顯然早就做好了迎擊太後一行的機會,回京的道路,一定堵死了。 他們除了往山裡逃,眼下彆無選擇。 在逃往山林的時候,他還是釋放了一顆緊急求援的信號彈。 一定要把這裡的消息傳出去,否則,太後一黨若是不知呢,被策劃了今天這場戰鬥的對手偷襲和反製,娘娘的心血就白費了。 他抱著影如霜衝進山林沒一會,就有人大叫:“太後往山裡跑了,大家快追——” 影如霜帶來的近衛軍隻有五千人,護陵軍卻有五萬人,這五萬人對付五千人,還不是綽綽有餘? 當下,有一大批護陵軍衝進山林,迅速搜索起來。 隱無往山林深處狂奔。 狂奔了一陣以後,他們暫時離近衛軍遠了,隱無停下來,對影如霜道:“娘娘,屬下必須另設陷阱,將那些近衛軍引向彆處,您在此處等我可好?” 影如霜並不想一個人呆在這空蕩蕩,靜悄悄,草茂林深的地方,但是,她也知道眼下是什麼形勢,點頭:“你去吧,一定平安回來。” 隱無點頭:“遵命。” 而後,他就此找了一個樹洞,往樹洞裡丟了幾粒驅趕蟲蟻的藥物,讓影如霜躲進樹叢裡,而後,他將四周細細清理了一片,往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影如霜縮在這個狹窄的樹洞裡,透過草叢間細細的縫隙,盯著外麵。 天色陰暗,秋風乍起,草動葉飛,看不清楚。 隻是,她能隱隱聽到遠處傳來的動靜,很多的人的腳步聲。 那些人的腳步聲,在一點一點地遠離她,那一定是隱無將護陵軍引走了。 山林,沒過多久又恢複了寧靜。 隱無會怎麼樣呢?她閉上眼睛,昏沉沉地想。 隱無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打得過這麼多人,而隱無為了她,又是什麼都肯做的,很可能,他會很受傷,他會出事…… 她很少會關心什麼人,但是,她對身邊這幾個心腹,還是很在意。 她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隱無能安全歸來。 接下來的時間,對她來說,度時如年一般難過,每一刻鐘,都是如此難熬。 無力感,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吞噬了她。 她除了等待,除了祈禱,沒有什麼能做的。 不過,她最後還是冷靜了下來,細細地琢磨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想了很久以後,她睜開眼睛,黑色、冰冷的眼珠子,就像浸在冰水裡一般,閃亮而凍人。 應該是這麼一回事了! 她覺得她看透了一場巨大的陰謀! 這場巨大的陰謀,在她察覺不到的時候,已經謀劃了很久很久,而她,在策劃彆的陰謀的時候,一直是這場陰謀裡的棋子。 如果,她早點看透就好了! 就不會臨到收盤的時候,卻被對手狠狠將了一軍,形勢,說不定還會被逆轉! 不會的!她的眼裡,滿是狠意,形勢不會被徹底逆轉的! 她精心謀劃了二十多年,怎麼可能會一夕之間敗在對方的手裡? &n /> 她隻要活下去,就還有勝算! 於是,她的精神又異常地好起來,耐心地等待援軍。 護陵軍再厲害,也不過五萬人,而這京城內外,會對她效忠的軍隊,不會低於十萬! 這仗,她仍然能打,勝負至少也是五五開! 在她的思緒之中,時間一點一點地過了,天色,越來越暗。 山上樹多,光線本就不足,加上深秋天黑得早,這夜色,更是早早來臨。 影如霜並不是膽小的人,但她仍然是個女人,看著越來越暗的山林,全身不斷起雞皮疙瘩,數次都想爬出這樹洞,去找隱無或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她還是忍了下來。 這時候,一定要沉得住氣,沉不住氣,就輸定了。 隱無,什麼時候回來呢? 她堅信他會回來。 天色終於全暗了。 她什麼都看不到了,她的心裡,開始升起恐懼,與生俱來的,對黑暗對荒野的恐懼。 要命的是,在她的恐懼中,她聽到了悉悉嗦嗦的聲音,這聲音很輕很輕,輕得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響一下,停一下,似乎還是朝她的方向而來,讓她心裡直發毛。 她可以見對虐殺與血腥,但讓她在黑暗的野外,麵對未知的野獸蟲蟻什麼的,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她可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裡經曆過這種被獨自留在野外過夜的場麵? 耳聽著動靜越來越近,她的心臟,一點一點地蹦向咽喉,眼看著就要衝出身體了! 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不行了!她不能再躲在這個小小的樹洞裡,一旦受到襲擊,她根本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 她不要讓這個樹洞成為了她的葬身之地! 想到這裡,她撐著已經僵硬的身體,猛然從樹洞裡衝出去。 一衝出去,她就栽倒在地上,全身早就麻木了,她這樣拚命衝出去,結果就是這樣,手腳抽筋,動彈不得。 好疼!她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而腳步聲,正好停在她的身邊。 她嗅到了血的氣味。 她用還能動的一隻手,緊緊抓住了手邊的雜草,心裡,滿是不甘:她都走到這一步了,怎麼會敗在這裡? 走到她身這的人,蹲下來,劇烈地喘息著,伸手去碰她。 她想用另一隻手裡的匕首去捅他,但是,她因為麻痹和抽筋,根本動不了。 她好恨…… 她好不甘…… 她很恐懼…… “娘娘,是我……”那人忽然低低地道,而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喘息與咳嗽。 “隱無?”影如霜大吃一驚,轉頭看向這個根本看不清麵容的男子,“真的是你?你還好嗎?” 她恨不得立刻爬起來,但她還需要一點時間,直到麻痹和抽筋緩解和消除。 “我受了傷,不過不礙事。”隱無也沒多少力氣了,在她身邊坐下來,喘息,“娘娘,你可還好……” “我沒事,隻是手腳抽筋了,過一會兒就行……” “那就好,請恕屬下現在無力幫您……” 影如霜心疼地道:“你先好好休息,該上藥就上藥,彆硬撐著,你能回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當下,兩人都因為疲憊、痛苦不堪和臨時的安心,而鬆懈下來,一坐一躺著,喘氣。 過了半晌之後,隱無終於又說話了:“娘娘,援軍已經來了,正和護陵軍在外頭的官道上打,不過援軍不知這裡的戰況,來的人不多,恐怕這回也是要全軍覆沒的……” 誰能想得到專職保護皇陵的護陵軍,竟然會叛變? 城裡看到信號的禦林軍,大概隻以為是敵國的奸細又伺機伏擊太後娘娘,不可能派大軍過來,而且,動用大軍,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僅靠一顆信號彈就能調動? 所以,這次援軍的來臨,隻會給太後喘息和逃走的時間,不太可能救得了太後。 影如霜的麻痹和抽筋,也終於緩解了,她慢慢地坐起來,冷笑:“要提前開戰了,影家和夜家的戰爭,從今天開始,已經正式開始了,誰也彆想抽身……” 隱無一怔:“娘娘的意思是說,護陵軍叛變,是夜家指使的?但護陵軍不是不管其它事兒嗎……” “他們是不管,但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嗎?”影如霜冷笑,“再說了,護陵軍再怎麼獨立,也還是姓夜的,太上皇若是下達命令,他們能不聽嗎?” 隱無真是吃驚了:“太上皇?娘娘認為這事是……太上皇在幕後操縱的?” “一定是他1影如霜咬牙切齒,“除了他,沒有彆人能做到這一點了。” 除了夜北皇,還有誰能控製和指使護陵軍? 現在的夜家,沒有任何一人具有控製軍隊的權力與能力——除非夜北皇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