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遂築基沒幾天，月初便到了。 每個月的月初，無妄天都要例行召開弟子大會，宣布門中大事記，同時表彰或懲處上個月表現優異或者犯錯的門人。 而這，也是雲遂第一次正式出現在無妄天所有人麵前。 一大早，良辰便送來了幾套新衣，一水的雪白，而這也是無妄天弟子的統一的服飾，隻是幾位仙君的親傳弟子的衣服要更加精致一些以便和長老堂主們座下的普通弟子區分開來。 無妄天主峰那處巨大的廣場，飛雲台四周，粗壯的大理石雲柱高聳入雲圍在整個廣場周圍，數千名弟子整齊列隊在廣場上麵向飛雲台，飛雲台上有四把椅子，分彆屬於四位峰主仙君。 白瑤帶著雲遂飛掠而至，輕飄飄落在自己的椅子上，雲遂則是躬身站在她後邊。 其餘三人也是相繼趕到，隻是沒有帶徒弟……他們的徒弟都已經在台下了。 因為這是雲遂第一次參加弟子大會，待會兒肯定要將他介紹給所有無妄天的弟子，所以他才破例有資格登上飛雲台。 很快，弟子大會開始…… 照例，弟子大會由天樞峰一位堂主主持，而整個弟子大會的流程也十分簡單直接。 “下麵，由我來宣布上一月各處獎懲……” “天樞君座下葉青鸞一行試煉圓滿結束，表現優異，特獎勵每人天氣丹一瓶；” “天璿君座下塵玉霜一行，以下犯上，雖已受懲戒，可目無尊長乃是大罪，故罰塵玉霜一行，充當雜役一月以儆效尤；” 下方，塵玉霜在漓焰洞中受的傷剛好，麵色還有點發白，聽到自己一行人的懲罰便是咬牙切齒。 “都怪那個醜八怪，從今天起，我與他勢不兩立！” 旁邊的同伴連忙按住她擔心她在弟子大會上闖禍…… 上方，那位堂主還在繼續。 “開陽君座下弟子風無垢，斬殺百年妖邪，救人無數，特賞幻靈丹一瓶……” 謝壁辰得意洋洋衝下方站在最前邊的親傳弟子風無垢比了個大拇指。 真給他長臉。 最後，終於到了雲遂出場的時刻。 主持的長老轉身：“大家都已經知曉，瑤光君首次收徒，事關重大，今日，便將瑤光君上首徒雲遂正式介紹給所有門人……即日起，雲遂便正式成為我無妄天一員，爾等須銘記，所有門人要和睦相處，共同進退。” 說完，堂主便是轉身向白瑤行禮：“瑤光君，請。” 白瑤要保持瑤光君清冷話少的形象，因此，她隻是轉身朝雲遂示意：“雲遂……” 雲遂恭敬行禮：“是，師尊。” 下一瞬，雲遂便是緩步走到飛雲台正中間…… 他從白瑤身後走出來，站在所有人麵前的一瞬，下方隊列中便出現了一些不明顯的吵雜聲。 有人低聲驚呼：“不是說瑤光君的徒弟是個醜八怪嘛……說這話的人眼睛不可以挖下來賣了！” “我有點懷疑，瑤光君是不是看臉收徒弟……” 而這時，剛剛還在憤恨咬牙的塵玉霜已經愣在那裡。 高台上，少年垂手恭立著都難掩身姿如玉，醜陋的疤痕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卻又不失精致的五官，眉眼迤邐，神情一片謙恭，卻因為童仁顏色稍淺而略顯澹漠…… 塵玉霜喃喃自語：“他就是那個醜八怪?” 旁邊的同伴連忙道：“是啊，聽說是瑤光君特地為他尋來天靈果修複靈脈，順帶治好了所有的傷……還真是愛重的緊。” 似乎看到了塵玉霜的神情有些異樣，同伴頓時有點擔心：“塵師姐，你彆太生氣，那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同伴話音落下，塵玉霜便是驟然一愣，隨即回頭皺眉義正辭嚴。 “胡說八道什麼，沒聽到剛剛徐堂主說的，我們以後就是同門了，要和睦相處共同進退，怎可欺辱同門？” 同伴頓時愣在那裡：“不是師姐你說，不會放過他的？” 塵玉霜嘴角僵了僵，然後便是梗著脖子：“我已經在懲罰中得到了教訓，知道到了自己以前做的不對，現在想要改正，不行？” 同伴連連道：“行，行。” 塵玉霜這才滿意…… 這時，她就聽到飛雲台上的雲遂溫和謙恭的聲音：“我是雲遂，今後自當與諸位同門和睦友愛，共同進退。” 塵玉霜眼神極亮。 上次沒注意，他竟連聲音都這般好聽……上次瑤光君震怒問他想如何懲處他，他被欺負的頭破血流卻沒有趁機報複，可見人品貴重。 所以那件事是她不對，下來是該向雲遂師弟好好賠罪…… 弟子大會結束後，為了讓雲遂能儘快融入一眾同門，白瑤沒有帶他一起回去，而是讓他自己走。 雲遂恭敬目送師尊離開，然後才是順著人流緩緩往前。 有不少弟子試探著給他打招呼：“雲師弟。” “雲師弟你好。” “雲師弟，有機會一起試煉……” 雲遂一一禮貌回應，謙遜溫和。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雲遂！” 雲遂彷佛沒聽到一般繼續往前，下一瞬，去路就被人擋住。 塵玉霜攔住雲遂後又有一瞬的不安，試探著叫他：“雲師弟。” 雲遂頷首行禮：“塵師姐。” 他的神情如常，塵玉霜頓時確認，他果然沒把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她還是要道歉的。 “雲師弟，那日是我不對，不該對你口出惡言，不過我也受到懲罰了，下來還要當一個月的雜役，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記恨我？” 塵玉霜耳尖微紅。 雲遂立刻頷首行禮：“塵師姐言重了，那日的事雲遂已經忘記了。” 塵玉霜頓時眉開眼笑：“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小氣的人。” 說完，塵玉霜便是拿出一個凋刻精致的小木凋：“喏，送你一個禮物，這是傳音靈，它可以陪你說話解悶兒，很可愛的。” 雲遂躬身：“無功不受祿，多謝塵師姐好意。” 塵玉霜卻是不容分說直接把木凋塞到他懷裡，故意板著臉：“你要是不肯要那就是還記恨我……快點，拿著。” 說完，她便是轉身迅速跑開，剛跑出幾步又是回頭衝雲遂笑嘻嘻招手：“等我從雜役院回來再找你玩兒啊。” 雲遂神情溫和：“恭送塵師姐。” 塵玉霜這才心滿意足離開…… 時 時不時回應著左右跟他打招呼的聲音，等到人少了，雲遂徑直飛身禦風趕回尋寂峰。 他隻是不想違逆師尊，可真要說同旁人攀談熟絡，他也是做不到的。 回到尋寂峰，他輕飄飄落下，走到蓮池旁，側目往正殿看了眼，然後才是轉身走向藏書閣。 他要去看秘籍修行。 當初在金寧門，被關在一起的人中有一位年輕時候教書的先生，也是因此，他總算不至於大字不識。 可修行秘籍語句晦澀，也有不少不認識的字，幸好藏書閣中有墨靈可以替他解釋。 走進藏書閣前，墨靈忽然出現，小小的團子奶聲奶氣：“傳音靈不得入內，會泄露藏書閣機密。” 雲遂腳步微頓，這才想起來塵玉霜給他的木凋。 將那傳音靈拿出來，就在墨靈伸手打算替他保管的時候，雲遂手指動了動……下一瞬，那傳音靈便在他手中化成飛灰，隨風而散。 連墨靈都愣了一瞬…… 雲遂溫和問道：“現在可以了嗎？” 墨靈呆呆點頭：“可以了。” 就在雲遂在藏書閣中彷佛不知疲倦一般細細研讀修行秘籍的時候，雜役院中，塵玉霜懶洋洋坐在樹下的躺椅上，手裡握著另一隻傳音靈。 與她給雲遂的那隻是伴生。 塵玉霜雖說是被懲罰做雜役，可是，雜役院的管事怎麼可能真敢讓她乾活……她又不是真的被貶成雜役，一個月後，她離開雜役院，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玉衡君親傳弟子。 也是因此，塵玉霜所謂的受罰當雜役，就是換個環境稍微差一點的地方，看著彆人乾活而已。 百無聊賴，她就想拿著傳音靈找雲遂說話。 “雲師弟，你做什麼呢？” 沒有反應。 塵玉霜微微蹙眉。 難道沒帶在身上？ 下一瞬，她又試探著叫了幾聲，可依舊沒有反應。 無奈，塵玉霜隻好施法通過手中這隻感應另一隻的狀況，然後卻發現……另一隻傳音靈，已經不複存在。 被弄壞了？ 塵玉霜微怔，然後就忽然想起來：雲遂原本隻是個普通凡人，根本沒見過這種東西，不知輕重弄壞了也正常。 沒關係，以後有機會再送他更好的東西…… 一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在這一個月，白瑤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徒弟很乖，對她也極其恭謹，可問題就是……有點太乖了。 從不需要她費心，每天都泡在藏書閣裡，要不是墨靈不許他在藏書閣裡用飯，估計他根本都不會出來。 不過同時她也發現了雲遂天賦極佳。 很多晦澀的功法，他一學就會……即便偶有無法領會的，但凡她稍微提點，他立刻就能融會貫通。 真是個修行的好苗子，以後多多曆練，修為一定能突飛猛進。 也是因此，白瑤放下心來，大刀闊斧又給他來了一次靈力堆積，直接把他推到了金丹前。 結丹還是要自己經曆的比較好，白瑤就停了下來，打算給雲遂找機會試煉試煉，在實戰中積累經驗。 而沒多久，雲遂就有了試煉的機會。 距無妄天三百裡地的一個小門派青山門最近發現了一隻魔魔，去青山門接連出動數名弟子都沒能收服，儘數在睡夢中折損於魔魔之手，青山門不敢再嘗試，派人送來拜帖向無妄天求助。 墨初陽便安排了一行年輕弟子前去除掉魔魔，也當成是一次試煉的機會，剛入門的雲遂自然在列。 知道雲遂要下山試煉的時候，剛從雜役院回來的塵玉霜立刻央求玉衡君塵青落求了下山的機會。 因為魔魔修為不同，危險程度也難以預料，墨初陽又安排了在年輕一輩中修為高深的風無垢從旁看護，再加上剛入門沒多久正需要試煉提升的葉青鸞……四位仙君的四名弟子帶隊，帶著一行十數門人下山前往青山門除魔…… 四人在前麵禦風而行，然後塵玉霜便是一聲驚呼：“雲師弟，你已經築基了？” 不是說雲遂之前靈脈儘毀就是個普通人嗎，他怎麼這麼快就築基了。 其實雲遂已經即將進入金丹期，可他沒有刻意展露，也沒有糾正，隻是頷首道：“多虧師尊助我。” 塵玉霜頓時滿眼豔羨：“這麼好啊，要是我家師尊也願意這樣，我當初能少吃不少苦頭。” 塵玉霜話音落下，風無垢便是一聲冷哼：“修行之途崎區難測，最忌走捷徑，這樣靠外力堆積修為，意念定不夠堅定……不可推崇。” 塵玉霜撇撇嘴沒有出聲。 旁邊，葉青鸞有些好奇的看著雲遂和風無垢，心裡有些羨慕，又有些疑惑。 羨慕雲遂被瑤光君這麼愛護，又疑惑開陽君那般跳脫的性子，是如何教出風師兄這般古板嚴苛的徒弟的。 沒多久，一行人便來到了青山門。 因為魔魔一事，青山門接連折損了數名弟子，卻連魔魔的毛都沒捉到……近日還是每天都有人死，青山門門主都不敢睡覺，生怕自己也在睡夢中就丟掉性命。 也是因此，看到無妄天一行人，青山門門主十分恭敬。 “諸位仙君，求諸位仙君救命啊。” 風無垢還沒開口，塵玉霜便已經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們來了那魔魔的死期也就到了，你隻管放寬心就是。” 風無垢澹澹瞥了她一眼，塵玉霜這才悻悻退了回去。 當天晚上，他們一行人便歇在了青山門中。 雲遂和風無垢住在一間房，裡麵床有兩張，塵玉霜和葉青鸞住一起，其餘弟子也是兩個兩個住著。 睡覺前，風無垢在眾人身上施了法印以防被魔魔偷襲……果然，當天晚上，他們就進入了魔魔的夢境。 因為風無垢早有準備，因此，魔魔雖然隻拉了塵玉霜入夢，可在法印的作用下，雲遂風無垢一行人儘數都進入了魔魔夢中。 魔魔的夢境是一片漆黑幽暗的山林，鳥叫聲淒厲，一輪紅月當空，一副詭異又陰測測的場景。 這是魔魔的夢境，一切都是魔魔在操控……下一瞬，林中傳出淒厲的怪叫聲，然後就是一群行跡醜陋的妖獸從林中猛衝出來。 在魔魔夢境中最忌恐懼，因為你越是恐懼，魔魔就越是張狂，所製造出的夢境也就越是強大。 因此，在看到那些妖獸的時候，眾人齊刷刷拿出武器就迎了上去。 擔心葉青鸞沒有經驗，塵玉霜一邊揮劍迎上去一邊跟葉青鸞解釋：“這是魔魔的夢境，此消彼長，你越是害怕，它就越是強大，你要是心裡篤定對方就是個弱雞，那它就沒那麼可怕了。” 葉青鸞點點頭：“多謝塵師姐。” 下一瞬，一片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