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所有的景色皆披上了一層藏青色帷幕。雨始,方才勾勒出一股龐大的輪廓,火光刺破黑暗,照亮眼前的青磚碧瓦,還有那一扇寬闊高大的朱紅色大門。雨夜裡,朱漆大門外,有數十個黑影正手持黑傘垂首而立,而那照亮眼前建築物的光亮,並不是火把,而是他們手中已然出鞘的刀劍上,正凝聚著五光十色的黯淡光暈。強大的氣息令夜色更顯壓抑,這竟是三十名凝元境修行者!隻能聽見絲絲雨聲的夜裡,忽然響起一聲“噗嗤”聲,這個聲音很小,卻像是某個信號,令朱漆大門外的一名男子猛然抬起了頭顱。雨夜濕冷,但這人臉上卻依舊十分潤紅,他手中本就散發一抹黯淡光暈的劍,忽然紅芒大盛,三尺劍鋒驟然鍍上了一層火吻。綿綿細雨打在劍鋒上熊熊焚燒的烈焰,周圍頓時冒出一股白氣,並伴有一陣“滋滋”聲響。原來是這人已經將手中的黑傘拋棄,劍鋒上恐怖的熱浪瞬間將垂落而下的水珠蒸發殆儘。搖曳的火光,將男子的臉照的陰晴不定。身後數十名修行者也紛紛效仿男子,丟棄手中的黑傘。五光十色的真氣附著在刀劍之上,黑夜裡宛若點起了一顆玲瓏琉璃般的燈籠,撕裂夜幕,宛若白晝。男子猛的看向朱漆大門,在那細小的門縫後,藏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朱漆大門內,數十名護院早已嚴陣以待。雨水滴在泛著寒光的刀刃上,發出“滴答,滴答”的清脆聲響。可此刻,這清脆悅耳帶有節奏感的聲響,卻化為夢蠱,不斷侵吞著數十名護院最後的心理防線。幾十年來,從來沒有人敢夜闖柳家大門。所以正門的護院隻有幾十人,而且實力並不出眾。在他們的感知中,至少有數十位凝元境修行者正立於門外,那恐怖四溢的殺氣不加任何掩飾,意圖十分明顯,一場廝殺已不可避免!壓抑的氣氛令眾人臉色更添一抹蒼白,就在此時,黑夜裡忽然響起一聲“噗嗤”聲,那聲音就像是某種尖銳的物體,刺破血肉時所發出的詭異聲響。緊接著,那個趴在門前,伸眼探視門外的男人,忽然一聲驚叫,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物,整個人連滾帶爬的向後逃竄。他看到了一張陰厲的臉,還有那竄天的火光!“轟隆!”朱漆大門的縫隙間忽然湧進無數烈焰,火舌貪婪的舔著每一寸可以焚燒的地方。質量上等的門板再也撐不住門外恐怖的熱浪,瞬間炸成無數焦黑色的碎片,向著裡麵的數十名護院飛濺而去。王念慧再次被這一聲轟鳴嚇住,她臉色慘白,雙手不自覺的緊抓著桌案上鋪下的餐布。直至指甲刺破餐布,深深的嵌入掌中,她也渾然不覺刺痛。她怎麼也想不到,宋闊海竟然敢帶人造反,而且,還是在這個敏感的時期。難道他就不怕,那些被打壓的殘餘勢力在此刻重新聚攏在一起,發動致命的反撲? 王念慧狠狠地咬緊牙關,早在當初宋闊海初來投靠自己時,她的父親王一刀便說過:“此人麵帶不善,色厲內斂,必有反骨!非池中之物。”然而,當時的王念慧的確極需壯大自己的勢力,僅有自己老爹王一刀是僅僅不夠的。因為十五年前的王念慧,麵對的是柳家的長房。對方掌控著柳家在青雲縣一半的產業,恐怖的實力令王念慧頗為嫉妒。“宋闊海!我平時待你不薄!”這句話中的每個字,每個發音都被咬的極重,由此可見此時王念慧的憤怒與舉足無措。宋闊海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可那雙眼睛中卻沒有任何溫度,冷的讓人心寒。一旁的王永林早就趴在了桌案底下,隻露出一個止不住顫動的臀部,連帶著整個桌案都在微微的晃動。“我就說你怎麼不敢喝王永林遞給你的酒,果然是早就居心不良,密謀造反!”這時一旁的胡不為忽然出聲道,他自宋闊海捏碎手中酒杯時,便一直沒有說話,以至於讓宋闊海都快要忘記這個死對頭也在場。“胡不為,一會先拿你開刀。”宋闊海收斂起無聲的啞笑,聲音冷若寒冰。“哼哼,鹿死誰手,現在下定義豈不是為時尚早!”出乎意料的是,胡不為並沒有畏懼分毫,反而罕見的展示出一股剛烈的無畏。此時,柳府內忽然火光衝天,刀劍撞擊時發出的刺耳聲,與嘶聲裂肺的慘叫聲連成一片。整個柳府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青雲縣當之無愧的地頭蛇,竟然被人一把火點了蛇窩!仆人尖叫著作鳥獸散,火光的照耀下,宋闊海臉上緩緩凝聚起一抹凝重:胡不為的舉動十分反常!可對於宋闊海來說,眼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後退一步,那麼十五年來的韜光養晦,便全都失去了意義。所以,他宋闊海不能輸,同時也輸不起。“刷!”胡不為搶先一步出劍,原來桌案的橫梁下一直隱藏著一把劍,難怪王永林隻鑽了一半的身子,渾身還在不停地顫動著,原來是在畏懼胡不為手中的劍鋒!宋闊海雙眼猛然炸起一抹寒芒,他伸出了那隻猩紅的手,竟憑空抓住了胡不為的劍鋒!通體晶瑩的白玉劍鋒上,附著著強勁的真氣,胡不為修行不低,和自己一樣皆是凝元境上品的修行者!“竟然用死人的劍,你也不怕沾了晦氣!”宋闊海一眼便認出了這把劍,這正是丹田炸裂,被人捅死在混沌鋪裡的李彥彬的佩劍。“嗬嗬,廢話少說,宋闊海,拿命來!”胡不為厲喝一聲,白玉劍鋒頓時光芒大盛,房間內猛的炸起一陣轟鳴,恐怖的氣浪直接從中摧毀了桌案,王念慧一聲尖叫,連滾帶爬著逃到一處屏風後,躲了起來。胡不為忽然噴出一口血霧,剛剛那記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勇烈劍訣,令他體內真氣逆流,五臟六腑皆被震傷。他抬頭看向宋闊海,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隻見麵前竟然憑空生出了一個巨大的血球!血球在抵擋住那記爆炸後,如抽絲剝繭般,化作無數細小的血絲,向著宋闊海的手心彙聚。宋闊海嘴角勾起一抹憐憫的冷笑,那已經濃縮成一個手掌般大小的血球,無比詭異的懸浮在半空中。猩紅的血光映照在宋闊海的臉上,為這本就陰沉的臉,再添一抹可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