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仙迫不及待的摩擦著雙手,雖然他的雙眼不能視物,卻能通過鼻子辨彆出,麵前的桌案上,已經擺滿了香味撲鼻的酒菜。醉心舫的姑娘叫了四個葷菜,兩個素菜,一碗生薑蘇葉粥,外加一壺溫熱的杏花酒。小二擺好了酒席,姑娘隨手遞給小二一錠銀元寶,小二喜上眉梢,連忙說了不少吉利話。這可看呆了柳宸,一頓飯,六個菜就要一錠銀元寶,這一錠銀子,可比那幾顆金牙值錢多了,他頓時在心中暗自震驚,這位姑娘的出手闊綽,怪不得她自信滿滿的打著保票說,在青雲縣還沒有人敢找她的麻煩。姑娘見柳宸一臉沒見過世麵的模樣,臉上沒有絲毫嘲弄的神情,她笑著解釋道:“弟弟一看就是外行人,這顆銀元寶,有一大半是用來買這一壺酒的,這杏花酒多產自北方,想要在青雲縣喝到這酒,不付出點代價又怎麼行呢。”柳宸聽聞更加吃驚,按照她的意思來說,這一壺酒就要大半個銀元寶。“既然上了我醉心舫,那你們就是我的客人,不必拘謹,放開些…吃。”姑娘嫣然一笑,為自己斟了一杯溫酒,話音的最後,帶著一點可疑的停頓。柳宸不會喝酒,姑娘便為他倒了一杯綠茶。席間,沈半仙畫風一轉,瞬間變成了一個舉止優雅,談吐不凡,一身正氣,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他對於酒,倒是走一番特彆的見解,這倒是令姑娘暗自吃驚。二人興致勃勃,推杯換盞間,討論著春季應該喝什麼樣的酒,最為養身。柳宸喝下一口熱茶,潤了潤乾涸的喉嚨後,便端著有些燙手的生薑蘇葉粥,來到合身躺在一旁的柳寶盈身前。還在昏睡的柳寶盈,身上蓋著一層棉被,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自覺的渾身顫抖,蜷縮起身子,眉頭微微皺著,臉上布滿細細麻麻的汗珠子,一雙小巧卻渾圓飽滿的櫻桃小嘴,正緊咬著牙關。柳宸放下粥湯,用袖口為柳寶盈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伸手試向對方的額頭,手背上傳來的溫度,令他眉頭一皺,神情也跟著緊張起來。柳寶盈發燒了,她隻是一個普通人,而眼下的柳宸整被人追獵,自然不敢去找郎中,暴露了自己。可柳寶盈的額頭已經十分滾燙,若是因此出了事,或者落下什麼病症,柳宸一定會內疚一輩子。但就在此時,心中的深藍忽然伸出一根纖細的根莖,如同敲門似的,拍了拍柳宸的心壁。柳宸知道這是深藍有事找他,他連忙運起神識,與深藍進行溝通。其實,柳宸早就發現,這顆被母親中在自己心間的神秘花朵,擁有著獨立的自我意識,甚至已經可以通過自身纖細的根莖,向柳宸單向傳輸簡短的訊息。之前那股陌生的龐大意識,曾在短時間內,掌控自己的身軀,幫助自己打開困境。柳宸也有些畏懼那股神秘的意識,他很想知道,這股強大的意識是否來自於深藍。 奈何,他實在是沒有時間詢問,隻能將此事暫且壓下心頭。他潛意識中始終默認著,自己的母親一定不會加害自己,那麼同樣的,深藍也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畢竟,他們一人一花,已經是捆綁在同一條船上的螞蚱。這隻小船是注定要隨著湍急的溪流,彙入更加凶險的海洋。所以,柳宸始終認為,深藍已經是他體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他並沒有想到的是,對於深藍來說,他隻是一個容器。而這一致命的疏忽,也將會成為一把時刻蟄伏在頭頂的利劍,給予未來的柳宸,以致命的傷害。而眼下的深藍,利用根莖,向柳宸傳遞出一條簡短的訊息:“讓我來。”柳宸看到後微微一愣,深藍是想要幫助柳宸醫治柳寶盈嗎?見柳宸錯愣,深藍頓時將花枝彆過身去,“冷哼”一聲。柳宸知道深藍擁有著強大的潛力,更是能解百毒,令白骨生肉。這麼一想,似乎風寒小症對於深藍來說,簡直就是小意思。他隨即反應過來,臉色一紅,訕訕的笑了笑。深藍沒有理他,它在柳宸的指間泛起一抹湛藍色的星光,這枚星光十分璀璨,但外邊卻像是鍍上了一層水晶玻璃似的,將所有的光芒都隱藏在水晶壁內,宛如一顆十分好看的珠子。“觸碰她!”深藍再次傳來一條訊息。柳宸更加疑惑,他諾諾的在心中默問:“碰哪裡?嘴巴,還是…”深藍再次“冷哼”一聲,急不可耐般的,強行牽動著柳宸的手,徑直落在了柳寶盈的胸口。柳宸“哇”的一聲尖叫出來,就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猛的將手縮了回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受到了那一抹柔軟的觸感,臉上不禁紅的發燙。“你怎麼了?”姑娘正在品著手中的杏花酒,驀然聽到柳宸這麼一聲尖叫,連忙關心似的追問。“沒…沒什麼,粥燙到手了!”柳宸連忙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見姑娘沒有懷疑,繼續與沈半仙聊起天來,便暗自鬆了口氣。指間那一點蔚藍色珠子,仿若白糖遇水一般,在接觸到柳寶盈的身體後,瞬間消融在對方體內。柳宸見柳寶盈眉頭漸漸舒展,暗自鬆了一口氣,旋即又在心中責怪起深藍。可深藍卻並沒有搭理柳宸,在柳宸看不到的地方,這株幼苗正全神貫注的,觀察著柳寶盈。直到柳寶盈緩緩發出一聲悶哼,漸漸複蘇時,它才像是默默“鬆了一口氣”似的,再次陷入沉睡之中。柳宸見柳寶盈蘇醒,顧不上有些發燙的臉,連忙伺候柳寶盈起身,靠在枕頭上。柳寶盈目光中還帶著幾分迷惘,她眼中的焦距漸漸聚集,入目的卻是一張有些陌生,卻又感覺無比熟悉的臉。“宸,宸哥哥?”柳寶盈終於想起了眼前這人,正是自己的哥哥柳宸,她開口說話,嗓子卻十分沙啞。“不必開口。”柳宸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來他不想在外人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二來柳寶盈三天沒有講話,強行開口,萬一撕扯到了聲帶,那對女孩子來說,可是一輩子的事。“先喝點熱粥,慢點喝,我喂你。”柳宸連忙舀了一勺熱粥,吹了去燙嘴的熱氣後,遞送到柳寶盈嘴邊。柳寶盈突然回想起自己母親的話,以及那晚熊熊燃燒的烈火,想來自己與母親已是生死相隔,眼中頓時有兩頓晶瑩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著轉。沒有人注意到,那落下的一滴晶瑩的淚珠中,竟泛著許些不易察覺的淺藍色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