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宸臉上的表情可謂是十分精彩,驚喜與疑惑占了大頭,他很不理解,爺爺柳霄漢既然並沒有抱恙在身,那麼以他此刻融元境強者的實力,為何會縱容三嬸殺害二叔,又放任柳肥迫害柳家三房?雖然沒有月色照明,可柳宸卻能清楚的看到眼前老人的臉,清瘦的臉上,帶有數道皺紋,如同行將就木的老樹,一層壓著一層。病態的臉上帶著一抹死灰色,就好像是一條脫皮的老蛇,那張臉上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兩腮的顴骨向外擴張,更顯一抹纖瘦。如果不是因為柳宸記得這張臉,他甚至以為,這不是人,而是說書人口中的“行屍”。“爺爺?”柳宸不敢置信的喚了一聲。柳霄漢毫無血色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欣慰的表情。他看得出,柳宸雖然隻是識靈境巔峰,但體內的靈力雄厚且頗為霸道,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修煉了《兵伐決》的緣故。而柳宸那頗為淩厲的一劍,已經被他輕鬆化解,柳霄漢伸出雙指,直接夾住了柳宸的劍鋒。他暗自瞥了一眼柳宸手中的玄鐵劍,並沒有說話。他看到了那道劍鋒上凝聚的靈力,雖然是一抹未褪的寒芒,但柳霄漢那兩雙渾濁的老眼,卻漸漸明朗起來,目光甚至變得有些熾熱。柳宸見對方不搭理自己,也順著柳霄漢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爺爺的伸出兩隻手指的手,那隻手僅剩的三根指頭,緊握著一把帶鞘的長劍,十分狹長,雙指卻輕鬆的夾住了自己的劍鋒。同樣是如樹皮般粗糙,又夾雜著一絲病態的死灰色。“爺爺!您…怎麼了?”柳宸出生問道,注意到對方肌膚表麵的死灰色,這不應該是一名融元境強者應有的身體。修行者到達融元境以上,在突破瓶頸與每日的修行中,都會不斷突**體的桎梏,淬煉血肉與筋骨。想那一枝花,長得如此嬌豔,嫵媚動人。再比如那王一刀,雖然年近五十,卻依舊霸氣側露,不減當年。可柳霄漢,卻仿佛一隻將死的老蟲。柳宸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柳霄漢就仿佛一隻在黑夜裡即將熄滅的油燈,隻要稍微吹一口氣,便能將這盞燈吹滅。但他體內又確實蘊含著磅礴的真元,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柳宸抬頭再次看向柳霄漢,卻沒由來的身子一顫,隻感覺,似乎心臟都沉入了冰冷的寒潭之中,身體四肢都有那麼一刹那的麻木。柳霄漢不知何時,已經將眸光看向了自己,方才還了無生機的眼睛,此刻,卻如同兩把鋒利的匕首,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不知為何,柳宸從那目光中,看到了渴望、貪婪與忌憚。柳霄漢心中微微震驚,他自知自己時日無多,可當他觸碰到柳宸劍鋒上的靈力時,他卻感受到一抹深深的刺痛。如果說,他身上病態的死灰色,代表著毀滅。那麼柳宸凝聚在劍鋒上的靈力,便是新生。 這股力量生機勃勃與自己體內的真元相互角力,竟不相上下,這是令他所忌憚的。但同時,如果能夠將這股力量占為己有,那麼他一定能再活二十年,甚至是更長!所以,他看向柳宸的目光中,充滿了渴望與貪婪,他也明白,隻要他願意,他動動手指,便可以將這股力量爭奪過來。他目光如炬,瞬間洞穿了柳宸體內的所有秘密,隻是並未發現偽裝起來的深藍。在柳宸體內的經脈上,隱約附著著許些點點星屑,這便是這股力量的源泉,它能幫助柳霄漢重新洗髓,甚至是獲得“新生”。但最終,柳霄漢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收回了目光,這人是他的親人,是他僅剩的,為數不多的“血親”,更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無妨…”柳霄漢回應道,聲音中帶著一抹失落,他收回手指,放開了柳宸的劍鋒,目光也再次黯淡下去,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便是鬼蹤劍的秘法之一,號稱【鬼隱夜行】的一種功法,隻是…老夫年輕時所修的功法實在是太過雜亂了,所以,老來難免會遭受到體內雜質的反噬。”柳宸聞言卻是猛的一驚!又是鬼蹤劍,他的爺爺柳霄漢,竟然會鬼蹤劍的秘法,那麼,柳霄漢在鬼蹤劍之中,又屬於什麼地位呢!“我知道,這一個月內發生了太多的事,你有很多話要問我,關於鬼蹤劍的某些事,我也在調查,我必須明白前因後果,等我想明白了,我會告訴你的。”柳霄漢見柳宸一副欲開口追問的模樣,連忙出聲解釋道。柳宸聽聞,這才緩緩震驚壓下心中的震驚,既然柳霄漢現在不想說,那麼自己再多追問,便是自討無趣了。可緊接著,柳宸卻再次皺起了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柳霄漢知道他還有彆的事,想要知道答案,便開口道:“說吧,你還想知道什麼。”柳宸目光複雜的看向柳霄漢,這的確是自己的爺爺不錯,那晚“飛針傳信”的人,應該也是他,所以自己才會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隻是不知為何,現在近距離看去,柳霄漢卻又顯得極為陌生,陌生到,令柳宸有些害怕。他也漸漸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柳家特有的蛇血,是專門為戰鬥而生的,那麼,當他在見到“上位者”,比自己血脈等級更高的柳霄漢時,自然會產生一種天然的畏懼。柳宸鼓起勇氣,眼角卻帶著一抹濕意,詢問道:“爺爺,雖然您身體有恙,但並不影響您的實力,對吧?”柳霄漢一愣,看向柳宸的眸光中,透著一股意味深長的模樣,他緩緩點了點頭,靜候柳宸下文。柳宸滿臉苦澀的追問:“既然如此,二叔被三嬸殺害,除了柳寶盈以外,全家慘遭屠戮時,您在哪裡?”“柳肥為上位,殺害三叔與三嬸,布置慶功宴,光明真大的迫害所有人,斬殺柳家長老時,您又在哪裡?”柳宸紅著眼圈追問,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沉默,還有那無聲的壓抑感。柳霄漢目光漸漸犀利起來,柳宸從對方詭異的眸子中,看到了一抹冰冷刺骨的寒意,他再次打了個寒顫。半響,柳霄漢卻突然長笑一聲,陰惻惻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驚悚,令柳宸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愧是我柳霄漢的大孫,性格隨你爹。”柳霄漢朗聲道,他似是長鬆了一口氣似的接著說道:“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柳宸一愣,柳霄漢竟然笑得出來,令他十分不解,見對方要拉著自己走,他連忙頓住腳步,想要扶起躺在地上,暈厥過去的柳玄。柳霄漢見狀眉頭一皺道:“不要管他,他沒有一個時辰,是醒不來的,夜裡雖然冷,但這點苦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柳宸聽聞,隻能輕輕放下柳玄,為對方擺了個還算舒服的姿態,想了想,又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覆蓋在他的身上。柳霄漢催促柳宸跟上,二人回到了珈藍廟內,屋外的夜風在經過四周牆壁的窟窿時,會發出一陣類似鬼哭狼嚎的聲音,在配合著珈藍神埋沒在黑夜裡的漠然神情,儘顯可怖之色。柳霄漢找了一處鋪滿了乾草的地方,他示意柳宸坐下後,緩緩從懷中掏出了一本破舊的書,隔著黑暗,柳宸看不清書的名字,隻是聞到了一股紙張發黴的味道,不由的皺了皺眉頭。隻見柳霄漢壓低聲音,伸手將書本放在自己與柳宸之間的乾草上,對著柳宸說道:“宸兒,接下來我就為你解釋,所有事的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