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權自然是聽不到沈半仙說他的壞話,他抱著身條纖瘦的奴兒,推開一扇房門,將對方放在了軟塌上。奴兒身體的重量實在是太輕了,很難想象,他這樣身姿高挑的人,竟然隻有不到六十斤的體重。上官權看向躺在**哀嚎的奴兒,他伸手拂去對方額頭上細細麻麻的汗珠子,卻突然發現,對方的體溫正在極速降低,就仿佛一個人掉進了冰窟窿裡,就連那雙如畫般的眉毛上,都漸漸凝聚起一些細小的冰沙。上官權麵色一沉,他提起奴兒的身子,將他擺好打坐的姿勢,從後麵,徒手撕開了長袍,露出奴兒纖瘦的肩膀。前者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哪怕他早就看過對方的後背,上官權依舊會皺起一雙眉頭。那本應該是如玉般晶瑩白皙,細雕著明朗線條的後背上,卻隻有一片縱橫交錯的疤痕。有抓痕和刀傷,更有一排排類似野獸的牙印,最為恐怖的是,奴兒的後背曾經被人剝過皮,直至現在,他後背上的膚色都呈現出一種暗紅色,並伴有大塊大塊的血疤。上官權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他也曾懷疑,這個人的生命究竟頑強到了何種地步,竟然可以撐到現在。他緩緩伸出一隻手,雙指並攏,分彆點在了奴兒赤露的後背上,封住了在他體內席卷的寒氣。隨後,隻見上官權右手一抖,一根纖細的銀針落在了他的大拇指與食指之間。上官權捏著這根銀針,精準的刺在對方後背上的一處穴位。就在銀針紮進穴位後,奴兒臉色突然一變,由青轉紫,哼哼一聲,似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雙手死死的拽住床單,捏出了數道褶子。就在這時,上官權拔出了這根銀針,在奴兒的後背上,突然竄出一道血箭。暗紅色的血箭打在了軟塌的床簾上,在大白床簾上留下一圈暗紅色血跡的同時,也結上了一層細小的冰沙。而凝聚在奴兒眉間的細小冰沙,這才終於散去,他臉色漸漸彤紅,緩緩睜開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眸,看到了額頭上露出一絲冷汗的上官權。“勞煩大人了。”奴兒醒來後見上官權臉上帶著一抹疲憊,虛弱道。“你的時間不多了。”上官眉宇間依舊帶著一抹凝重,他收回銀針,接著說道:“雖然寒毒愈合了你體內的傷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如果不想個法子剔除寒毒,最終,它會要了你的命。”奴兒聽聞後,一雙頗為好看的眼睛,漸漸黯淡下來,他輕聲道:“無妨,無論生死,這都是奴兒的命,倒是大人您,彆再浪費真元救我了,您還有更重要的使命。”上官權沒有回話,他瞪了奴兒一眼,起身來到門前,在他走出房門的那一刻,他忽然頓住腳步道:“我會儘我最大的能力,保住你。” 說完,他便徑自離去了,隻留下仍躺在**的奴兒,那張脫塵般俊俏的臉上,帶著常人難以領略的複雜神色。走廊裡再次傳來一陣不急不慢的腳步聲,沈半仙連忙收起耳朵,裝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可他臉上卻帶著一片不自然的神色。沈半仙聽力絕人,普天之下,沒有幾人能夠與他相比。方才,他將耳朵貼在牆上,竟聽到了一聲撕碎衣袍的聲音,還有一聲哼哼,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哀嚎聲。他幾乎可以想象的到,在那間房裡究竟上演著怎樣的好戲。就在沈半仙胡思亂想之際,上官權走進房間,並關緊了房門。沈半仙耳翼微動,他打著哈哈道:“師哥好雅興啊,這深更半夜的,確定不多陪陪人家,您這效率高啊,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上官權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兩鬢,那裡已經生出了數根白絲。他自然知道沈半仙在說些什麼,他眉毛一挑,一個壞點子緩緩浮上心頭。隻見他嘴角勾唇一笑道:“師弟,你就不好奇,你喝醉的那晚,是誰給你更的衣嗎?”沈半仙臉色一僵,這幾日負責照顧他飲食起居的,都是那個叫做奴兒的男子,隻見他支支吾吾道:“那又怎樣,都是男人…”“嗯?”上官權語氣一轉,笑著打斷對方的話,隻見他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奴兒跟我說,沈道長喝的可是伶仃大醉,被人扒光了都不知道呢。”沈半仙聽到這裡,他沒由來的打了個激靈,他認定了奴兒與上官是一對龍陽之好,有斷袖之癖。自己若是被那人剝光了衣服,還真說不準會發生點啥。上官權見沈半仙麵色一陣青一陣紫,陰晴不定,頓時朗聲長笑,擺了擺手道:“師弟,你就慢慢回憶吧,為兄我先告退了。”“等會,上官權你給我說清楚,我去,你這讓人怎麼睡得著!”身後傳來沈半仙的咆哮聲,吵醒了不少租戶,樓下的租戶們,紛紛捅開窗戶,扯著嗓子朝著樓上嚷嚷道:“誰特麼搶公雞的活,有病是不,還讓不讓人睡了!”上官權沒有理會沈半仙的咆哮,他閉緊房門後,嘴角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則是一副憂國憂民般的,眉頭緊鎖的模樣。他穿過狹長的走廊,此時,初日漸漸升上地平線,遠方天際的第一抹魚肚白,透過東窗的雕花,零零碎碎的打在地上,新的一天開始了,而且,這是一個晴天。相比於地理位置偏僻的青雲縣,在臨近長江下遊的出海口,坐落在大江沿岸的一座宏偉城市,早已被日頭照亮了半邊天空。康都城內,有一片占地千畝的建築群,其中的建築物多以江南風格的竹樓為主。在建築群的最中心。有一座拔地而起,幾乎要直直達雲的圓柱形大樓,此樓名為“藏經閣”,正是整座“劍閣”學院中海拔最高,氣勢最為磅礴的一座建築。如果不是因為武皇帝的口諭,康都內任何建築物都不能超過皇宮內的“觀星台”。恐怕,這座藏經閣早就直達雲霄,俯視整個康都城了。藏經閣共分一百一十八層,其中,最底層的一到十層裡,收錄著江南各地的劍訣,其中不乏一些冷門劍經。而十層以上,至二十層,則藏有自武皇帝建國時起,至今六十一載,數百位先賢大能所譜寫的秘法,與很多曆史人物所留下的修行隨筆。這其中的任意一本書經,都有可能幫助一名凝元境修行者,成功融元,凝聚出三大秘竅。但想進這藏經閣,第一要成為劍閣外門弟子,方能進入十層以下,而十層以上,則需要通過劍閣一年一度的測試,成為內門弟子,方能去尋找先賢大能留下的瑰寶,在書經的字裡行間,通過筆墨來借鑒前人的修行之路,尋求突破自身瓶頸的方法。而此時,在藏經閣第二十層的房間內,一名年輕的女子,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並猛的抬起了腦袋,有些茫然的注視著四周。她頭發有些淩亂,臉上還印著一筆已經乾涸的墨跡,眉宇間盤踞著一股疲倦,這顯然是一名通宵抄背劍經的內門弟子。清晨的陽光穿過東窗上的花雕,斑駁陸離的暖陽緩緩打在少女秀氣的臉頰上,少女對著陽光緩緩伸了個懶腰,在展現著青春無限美好的同時,那披在身上的衣袍也隨之掉落,露出藏在衣袍內,雪白的脖頸。如白玉般似是能反射陽光的雪白脖頸上,卻係著一根土氣的紅線。少女回過神來,她伸手拿出係在脖子上的物件,那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木雕,檀木雕表麵粗糙的紋路,就像是被包裹了一層漿液,這一看就是被人多年把玩,才會露出如此光澤。少女看了一眼手中的木雕,係著土氣紅線的木雕上,刻有“待君簪花”四個筆挺小字。她看向這含義深遠的四個小字,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情緒。她記得,她在小時候去過一次緬南郡著名的承天寺,並在佛前求了一塊,刻有“待君簪花”的檀木雕。但也就是那一次,她那個神秘的叔叔,突然出現在她的生活裡,並告訴了她很多事情。那時的她很小,並不知道這些事對她究竟意味著什麼,她隻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離開故鄉,前往一個很大很大的城市裡生活。於是,她在臨行前,又求了另外一塊木雕,並親自刻下了“承天之佑”四個小字。隻是,少女不知道,那塊“承天之佑”,現如今究竟又“身”在何處,是否也被某個人係在了脖頸上。少女自嘲的笑了笑,將這些陳年舊事拋之腦後。現如今她脖頸上係的這塊“待君簪花”,早已不是對當年那份純真的堅持,她想將這塊木雕留給自己最心愛的人,她想掌管自己的命運。於是,她向叔叔主動請纓,來到了劍閣。於是,她經常通宵抄寫劍經,並以此來磨煉自己的心境。這是她選擇的路,她也始終在這條修行大路上摸索著,並向前艱難的前行。少女整理了一下,紙張上抄寫的經文,就在這時,立在閣內的一口水鐘,緩緩落下一滴水。細小的水珠砸在了“漏壺”精細的鐘擺上,鐘擺上刻著一個小水槽,裡麵已經盛滿了水珠。達到了臨界點的鐘擺,緩緩向下,釋放了水槽內積累了一夜的水珠,同時也借力打在了下方的一塊鍍漆銅片上,發出“噠”的一聲清脆。少女耳翼微微煽動,已經將這道微小的聲音收入耳底,她麵色一變,猛的起身拍手驚道:“糟糕,要錯過開齋的時間了,今天可是有我最喜歡的紅豆糯米粥!啊啊啊!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