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場爆炸之後,青雲縣縣令立馬派出了一名老練的捕快,來頂替張伯仁的工作。青雲縣眼下正處於旅遊旺季,大量閃閃的銀子,不要命似的湧進縣令的私人腰包,而縣令大人絕不能容忍在這個節骨眼,出這麼大的岔子。這捕快姓徐,年近四十有七,他來之前,縣令早就對他打過招呼,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儘力壓下。正所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徐捕快意會,他來到現場的第一件事,便是帶人疏散群眾,建立一條警戒線,令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待封鎖完現場,這位徐捕快便馬不停蹄的,帶人怒氣衝衝的走進酒樓內。這棟酒樓的老板他認得,姓黃,平時也沒少給自己打點,但眼下這事實在是鬨大了,萬一嚇跑了遊客,或者傳出了什麼不好的名聲,那就是間接的斷了縣令的財路。俗話說得好: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要是把縣令逼急眼了,他們這些閻王手下的小鬼,都不能好過。徐捕快帶人進了酒樓,一進門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這位黃老板,人長得十分蕭條,就著八字胡,尖臉長眉,頗有一種教書先生的氣質。可眼下,平日裡為人處世十分圓滑的黃老板,卻神色緊張立在原地,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在他旁邊,立著幾個男人,皆是一身樸素的衣裝,為首一人負手而立,又黑又粗的眉毛中,帶著幾分淩厲的意味,而一旁的黃老板在跟對方說話時,總是將頭顱擺的極低。徐捕快一見到黃老板,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他上前一步,沒有理會那幾名衣著樸素的漢子,徑自抓住黃老板的肩膀,像拎雞似的將對方的身子轉向自己,撲頭蓋臉罵道:“怎麼回事?老黃,你可給我捅了個大婁子!你給我解釋清楚,你這樓上究竟藏的什麼玩意!”方才那徐捕快伸手掰過黃老板的小身板時,旁邊那名雖身著樸素,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淩厲的漢子,微微一皺眉頭,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直到徐捕快好巧不巧的來了一句,“樓上藏的什麼玩意”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罵道:“混賬,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一進門就指手畫腳!”徐捕快一愣,他轉過頭看向那名身姿高大卻衣著樸素的男子,難以置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他娘的罵的是我?”衣著樸素的男子冷哼一聲,眼睛瞥了徐捕快一眼,意思很明顯,擺明了是懶得解釋。徐捕快氣的渾身發抖,他乾捕快這一行也有二十多年了,平日裡誰敢這麼稱呼自己,就是他黃老板都得巴結巴結。他上前一步,剛想發作,卻被黃老板死死的扯住了袖口。“徐捕快!徐大山!”黃老板一急,直接喊出了徐捕快的姓名,他上前一步,貼在對方耳朵上,一陣耳語。 徐捕快臉上的怒氣漸漸消退,他表情由憤怒轉為震驚,再由震驚轉為害怕。他暗自打量了一眼那個衣著樸素,卻帶著一股官威的男子。後者極為輕視的看了他一眼,但徐捕快卻從對方的輕蔑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殺機。徐捕快臉色反轉,臉上堆起一個微笑,搓了搓手道:“小人有眼無珠,頂撞了上官,還請上官責罰。”衣著樸素的男子麵色稍有緩和,他擺了擺手,示意徐捕快過來說話。片刻之後,徐捕快便對外人宣稱,是樓上儲存的爆竹不小心爆炸了,這個理由落進路人的耳朵裡,就變得有些牽強了,當下不少人連聲質疑。在一片喧鬨聲中,沈半仙與上官權已經換了一間房,此時,二人的臉色皆帶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之色。上官權緩緩閉合窗戶,他轉過頭來,看向沈半仙道:“師弟,方才真是萬幸啊。”他背後的冷汗已經凝固,卻還是感覺後背涼嗖嗖,方才那詭異的一幕,令他心有餘悸。而一旁的沈半仙樣子卻是極為狼狽,那場爆炸令他灰頭土臉,仿佛在臉上塗了一層鍋灰,身上的衣袍也帶著幾分焦色。沈半仙長鬆一口氣道:“師哥,你覺得方才那是什麼鬼東西?”“反正,不是好東西。”上官權回應了一句,似是陷入短暫的思考,隨後他雙眼一亮,對著沈半仙問道:“師弟,出事之前,你在乾什麼?”沈半仙臉色一紅,他輕咳一聲道:“我還不是想趁著早起的這段時間,在算一下名單裡的人物,方才,我擺好了五枚錢,趁著清晨,算了一卦。”“結果,卦象還沒出來,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聒噪,我心煩意亂,就一拂塵掃了上去,想要將銅錢收回來,然後,他們就突然爆炸了。”上官權聽聞一愣,心中卻緩緩流過一絲暖流,沈半仙這幾天可謂是日日透支真氣,隻為了幫助自己算出那位身聚大氣運的,究竟是何許人也。二人經常通宵達旦,因為相對於白天喧鬨的青雲縣來說,到了晚上,大街小巷這才能夠漸漸清淨下來。所以,他們二人此刻的生活作息,完全就是夜貓子,晝伏夜出。而昨晚,他們更是演算至淩晨寅時,而沈半仙隻睡了幾個時辰,便想趁著天剛蒙蒙亮,四周還算清淨的時候,算上一卦。想到這裡,上官權不免有些感動。“喂,你咋沒動靜了。”沈半仙說完,見上官權半天沒動靜,他壯著膽子出聲問道,顯然是被剛才那種詭異的情況給嚇得不輕。上官權揉了揉眼睛,“沒啥,就是突然有點感動。”“你走開,我這是為了大陳的江山社稷,為國為民,謀取福祉,跟你沒半點關係!”沈半仙連忙劃開界限。上官權朗聲長笑,須臾,他止住笑聲,臉色一正,道:“師弟,你覺得方才的異象,像不像那已經被宗門斬儘殺絕的邪教功法?”上官權還是覺得,這個世上是沒有鬼的,方才的那些異象,應該就是布局的那位大能,在生門中留下的“後手”,而沈半仙可能是誤打誤撞碰到了破局的生門,這才引發了後續的爆炸與異象。“那都是五十多麵前的事了,那會你我都還在娘胎裡呢,要問也得問問師傅,不過,他老人家正在閉關,恐怕此時飛鴿傳信,也是無濟於事啊。”沈半仙想了想,回應道。“或許,我們已經接近真相了也說不定…”上官權微微一笑道,他看著窗外的人群,在他的視野裡,有三個瘦小的背影正手牽手的往人群外麵擠去,其中一名小姑娘臉上似乎帶著某些畏懼,不時回首看向酒樓的方向。沈半仙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雖然他雙眼不能視物,但他總覺得,此刻上官的目光,正帶著不懷好意的表情,看向自己。半個時辰後,柳宸三人“吃飽喝足”,他牽著兩個小丫頭的手,告彆了賣餛飩的小二哥,一行三人向著同一堂的方向走去。馮舟舟一路止不住的打著飽嗝,而在柳宸另一邊的柳寶盈,則滿臉幽怨的看著她。這裡距離同一堂並不遠,走路隻需要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而走在路上的柳宸,卻漸漸想到一件事。既然馮舟舟與柳寶盈被爺爺柳霄漢藏在這處酒樓裡,那麼以張伯仁的實力和手下捕快的數量,為何徹夜搜查,都沒有找出這兩個小丫頭的下落?想到這,他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爺爺柳霄漢,想必他定然是胸有成竹,這才將兩個小丫頭,藏在了這裡。但柳宸並不知道,方才的這一棟並不起眼的酒樓裡,住著一位大人物,他便是柳宸與趙婉晴婚約的見證者,當朝中書令上官權。而張伯仁之所以沒有從這棟酒樓裡搜出兩個小丫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知道這裡是上官權的臨時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