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天士說這句話時,反應最大的是一枝花,她先是猛的用手攥住了衣角,在麻衣上扯出了一片褶子後,又突然鬆開了手,因為他聽到了來自張伯仁的回應。“值得。”張伯仁回應錢天士,他幾乎是在後者剛剛說完話的時候,便開口給出了這個答案。錢天士也是一愣,他看了看二人,撫須長笑道:“我能問問,這是為何嗎?”張伯仁再度看向一枝花,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中,竟隱約有星辰般明亮的光輝劃過。隻見他緩緩開口道:“十萬兩白銀,或者千金難求的珍寶,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人活這一輩子,也許隻有當他死過一次,才會懂得,有些東西,是不能以價值來相提並論的,所以,我覺得值得。”兩行熱淚自一枝花的眼角緩緩滑落,但她極為努力的將腦袋擺的很低,所以坐在對麵的張伯仁與錢天士,並不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說得好!”錢天士長笑一聲,拍手叫絕,他接著說道:“十萬兩對你張伯仁來說,不及這個女人,對我錢天士來說,更是如同糞土。”張伯仁聽聞猛的抬起了頭,在他的視野中,錢天士將桌麵上的那張銀票,推還給了一枝花。一枝花也被對方的話驚醒,她臉上仍帶著幾分濕意,一副我見猶憐的動人模樣。“那…不知您到底想要什麼,除了這十萬兩白銀,張伯仁真的一無所有了。”張伯仁掩去臉上的震驚,緩緩說道。“怎麼會,你們還有一樣東西,我很感興趣。”錢天士嘿嘿一笑道。一枝花臉色徒然一變,她咬牙切齒的說道:“老賊,敢打《烈陽焚天斬》的主意?你不怕你有命拿,沒命看嗎!”一枝花一拍桌麵,豁然起身,四角桌上頓時多了一隻纖細的手印,由此可見,一枝花體內真元的雄厚,與對真元的掌控,早已爐火丹青。與此同時,一股龐大的氣場瞬間籠罩整個小屋,將錢天士壓的滿臉通紅,又由紅轉青,轉紫,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住手!胡鬨!”關鍵時刻,張伯仁一拍桌麵發出一聲怒斥,勃然大怒的一枝花在聽到張伯仁的聲音後,瞬間冷靜下來,便收了神通,饒了錢天士一命。等到那股威壓被一枝花收去,錢天士這才如釋重負般,接連深吸好幾口空氣,一邊喘著,一邊罵道:“好家夥,你這一下,起碼讓我折了五年陽壽。”一枝花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錢天士卻並不懼怕,他反而陰惻惻的笑了幾聲。“放心,槊陽宗的傳宗秘訣,我更不感興趣,人之將死,隻剩下個傻孫子,我收你的秘訣乾嘛,等著被人滅門啊,老朽還不傻。”錢天士揉了揉嗓子道。“那你到底想要什麼!”一枝花徒然增高音量,卻被張伯仁再次喝斥住。她嘟著一雙櫻唇,滿是委屈的垂下的腦袋。 “嘿嘿,我不要什麼白銀,更不要什麼絕世秘訣,我這老頭為人怪的很,彆人求我辦事,我必須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張伯仁,你忘了當年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了。”錢天士說完,徑直看向張伯仁,一雙本是渾濁的老眼中,徒增幾分精光。就像是小孩子看見了玩具,饑餓難耐的饕餮,突然看到了嘴邊的肥羊一般,目光中帶著獵奇與偏執。“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們倆之間的故事,張伯仁,幾十年前,你對我說了謊,你沒有承認自己是白二,把我騙得好慘啊。”錢天士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們也可以選擇拒絕我,但如果那樣的話,恕老夫不能做這筆不劃算的生意了!”錢天士說的不卑不亢,一枝花再次勃然大怒,她幾度想要起身,卻都在張伯仁的眼神下,全都坐了回去。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是如坐針氈,如果沒有張伯仁在場,以一枝花的性格,錢天士眼下恐怕早已人頭落地,甚至被挫骨揚灰了。張伯仁起身,朝著錢天士恭敬的鞠躬,伸手拜了拜,“這是白二為當年欺騙老先生而道歉。”錢天士連忙擺了擺手,“都過去了,你就說,你肯不肯告訴老夫真相吧。”張伯仁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哪有什麼真相,隻不過是造化弄人罷了,老先生若是真的想聽,我但說無妨…事情要從幾十年前…”張伯仁徐徐道來,見對方鬆了口,錢天士卻打斷了他的話,隻見他起身朝著張伯仁說道:“你這樣講可不行,我要單獨聽你講一遍,在單獨聽一枝花講一遍。”說完,在錢天士的指引下,張伯仁被帶到了錢天士平日裡行醫問診的地方。這裡距離一枝花所在的客廳並不遠,以一枝花的耳力,自然可以將二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一枝花嘴角勾唇一笑,心中暗想:“老東西,不知道啥叫隔牆有耳嗎?讓老娘聽聽,你們再…咦,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一枝花心中一驚,自從二人去了錢天士問診的小屋後,便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不但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發出,更感受不到二人的氣息。“莫非,這就是可以阻隔人氣息的三生石?”一枝花強忍住心中的詫異,已經隱約猜道,錢天士這個老頭的手裡,應該有“三生石”這樣,可以阻隔人與人之間一切聯係的密寶。“怪不得,他看不上十萬兩白銀!”一枝花心中暗想,她看了看茶幾上的銀票,又默不作聲的將它收回懷中。時近晌午,出去賣肉的孩童早早的回來了,這小娃子下廚,燒了一手好菜,廚房距離客廳不遠,早就坐煩了的一枝花,在聞到這股肉香後,便再也坐不住了。這幾日可謂是風餐露宿,要怪就怪她被張伯仁慣壞了,空有一身本事,卻連個像樣的飯菜都做不出來。可就在她快要走進廚房時,一枝花的身子卻突然僵住,她猛的抬起頭,看向了院門。在她的感知中,有兩個令她極為熟悉的氣息,已經來到了門前,下一刻,便會扣響已經沒了門栓的大門。一枝花來不及多想,她原地一踏,身子徑直躍起,落在了房簷上。她看著一隻極為熟悉的手,將門緩緩推開了一半。而此時,與張伯仁私聊的錢天士,也知道了門外有人造訪。因為,在這個用三生石隔絕內外聲音與氣息的小房間裡,放著一連串鈴鐺,隻要有人推開門,這串鈴鐺便會輕響幾聲。錢天士伸手示意張伯仁不要說話,“行了,老朽大概知道了,那麼我有個問題要問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白二一直沒有殺死一枝花呢?”張伯仁頓時語塞,見狀,錢天士爽朗一笑道:“你就在這裡待一會,好好想一想這個問題,我要出去見客了。”張伯仁點了點頭,錢天士起身出門。而門外的柳宸顯然是不知道,錢天士的家門並沒有反鎖,他剛想伸手扣門,卻不料,手掌剛剛觸碰到門麵,便直接將門推開了一半。“誰啊。”正在廚房裡的孩童,天生耳力不錯,他聽到了門外的異響,從窗戶裡探出半個腦袋問道。說話間,他歪著腦袋看了看客廳,方才還安靜坐在屋子裡的漂亮大姐姐,竟然消失不見了。這時,錢天士剛好走出門,並伸手輕輕掩住大門,不知是否是他有意為之,錢天士故意將留下了一個門縫,有了這個縫隙,以張伯仁的耳力,便能聽他們的交談內容。“爺爺,剛才那個大姐姐不見了!”孩童見錢天士出來,連忙向他問道。後者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的腦袋上輕輕一拍道:“哪有啥姐姐,好好炒你的菜。”“哦…”孩童摸了摸腦門,又踮著腳向客廳裡瞅了瞅。“誰啊。”錢天士看著半開的大門,張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