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院子裡的腳步聲很輕,幾乎隱沒在四周嘈雜的雨聲之中,但馮舟舟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聲音。也許是這幾年跟著馮老學了不少本事,本就聰慧的馮舟舟更加耳聰目明,她猛的抬起小腦袋,豎起耳朵,仔細的聆聽著院子裡的異響。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自己太過緊張,所以才導致耳朵幻聽了。可緊接著,那個聲音再度響起,馮舟舟終於可以確定,這不是她的幻聽,院子裡的確有一個人,並且,正在向自己的方位走來。馮舟舟瞬間慌了神,這荒野孤村的,一旁的柳宸還處於修行之中,她也不敢輕易打攪柳宸,生怕會給對方因為強行中斷修行,而留下什麼不好的後遺症。就在小丫頭舉足無措之際,一隻手緩緩摁在了她的肩膀上,緊跟著另外一隻手,也捂住了她的嘴巴。馮舟舟大駭,她本能的想要掙開這人的手,嘴巴也情不自禁的張開,在那人的手心,留下一排整齊的牙印。一旁的柳宸發出一聲痛呼,馮舟舟這才意識到,這可能是柳宸的手。她連忙鬆了口,慌忙抬頭看去,果然是她的宸哥哥。“對不起,宸哥哥…”馮舟舟臉色一紅,連忙低聲道歉。柳宸暗自吃痛,他心想,馮舟舟不愧是個吃貨,牙齒咬合力竟然這麼強。他因為修煉兵伐決,肉身強度早就被強化過了,可饒是如此,他還是感到掌心中火辣辣的疼痛。痛歸痛,但柳宸還是咬牙忍了下來,須臾,他迅速調節狀態,並伸手對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緊接著,柳宸起身,伸手輕輕的拿起靠在床頭的遊龍劍,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前,透過細小的門縫,注視著房屋外的雨夜小院。風兒夾雜著雨水肆虐著院內及人腰的野草,不知為何,小院裡分明是空無一人,可柳宸卻能真實的感知到,有一個修為不亞於自己的修行者,正位於小院之內。因為,早在柳宸醉心修行,直至忘我境界時,他體內的深藍便突然伸出一根纖細的根莖,一鞭子抽在了柳宸的心臟上,直接將他“抽”醒了。雖然深藍是要提醒柳宸,有修行者正在接近,且意圖不明,可柳宸對深藍此舉仍身感不滿。但柳宸沒有想到的是,深藍雖然強行中斷了他的修行,柳宸卻並未受到任何反噬的傷害,這一點,完全顛覆了修行的認知。眼下的柳宸顯然並未想到這點,他正將心念全部集中在神識之上,並利用神識感知門外的異樣波動。在柳宸的感知中,門外的小院裡的確存在著一個滿是戾氣的氣息波動,他的修為不在自己之下,但柳宸隻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卻不能確定他的方位。如果將雨夜下的小院比作獵場,那麼這個人便是匍匐在草原裡,將自己隱匿極好的獵手,就如同荒野上的狼。雖然他們脾氣暴躁,但對待獵物時,會很有耐心。 在柳宸發現對手的時候,他知道對方也感知到了自己,因為那個滿是戾氣的氣息波動,正在消失。雖然再也無法感受到對方的氣息,但柳宸知道,他並沒有走,暫時的隱匿,隻是為了能夠一擊斃命。這可能會是一個極為難纏的對手,柳宸散去神識,他緩緩睜開雙眼,再次透過門縫看向小院,卻依舊一無所獲,許久,他頗為忌憚的移開目光,眸光沉重的看向身後的馮舟舟。小丫頭此刻更加緊張,那張被柳宸掛在床前,用來遮擋視線的布簾,已經被柳宸挑落在地。小丫頭正坐在床頭上,雙手不停地揉捏著自己的衣角,小臉上滿是惶恐不安。在看到柳宸向她投來的鄭重的目光時,她心中沒由來的“咯噔”一聲,她知道,柳宸這個眼神的含義代表著他也沒有把握。可即便如此,馮舟舟依舊對著柳宸笑了笑,她笑的很牽強,不能掩飾臉上那股濃厚的擔憂,但那張乾淨的小臉上,那雙澄澈無比的眼眸,卻是真實的在笑。不知為何,也許是來自馮舟舟的目光給予了自己某種力量,柳宸隻覺得,門外麵究竟有什麼,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他接下來要做的,隻是守住這扇門,將所有的黑暗都阻隔在門外,隻為守護他身後這個弱小卻又堅強的女孩。柳宸迅速閉上眼睛,再次睜開雙眸時,有一點淺藍色的眸光自他雙目中閃爍不定,馮舟舟以為自己眼花了,連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時,柳宸的雙眼已經沒入黑暗之中。就在這時,那個聲音再次有節奏的響起,隻不過這一次,這個腳步聲更輕了,柳宸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的院子裡,正有一人涉水踱步而來,手中拿著一把閃爍著寒芒的利器。這一次,那人很明顯的放慢了腳步,可即便如此,嘈雜的夜雨聲中,依舊可以聽到一陣細微的“嘩啦”聲。將身子緊貼在門板後麵的柳宸,右手再次滑向係在腰間的遊龍劍柄上,他有些緊張,卻並不畏懼,因為遊龍劍淒寒的劍身,已經被柳宸抽出了一小截。刹那間,屋內雖然無光,淒厲的劍身卻依舊反射出一抹寒芒,伴隨著這道劍光一同而來的,還有那短暫又細微的劍鳴聲。嘈雜的雨夜裡,這道劍鳴聲很小,但若是有心人自然能夠辨彆出這道聲音。與此同時,屋外的腳步聲停頓了片刻,四周再次被熙熙攘攘的雨聲包裹,沉默的氣氛似乎在預示著,接下來即將開始的大戰。就在柳宸想要低頭喘一口氣的時候,忽聽門外涉水的腳步聲極為緊促的響起,就像是有人正在百米衝刺一般,柳宸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已經亮出了手中的利器。冰冷的雨滴垂擊刀身,發出一連串詭異的滴答聲,而那淒寒的刀光,已經透過門縫打在了柳宸的後頸上。刹那間,柳宸後頸寒毛猛的豎起,他隻覺得,這溫度竟比雨水還要冷上幾分。見對方已經不再掩飾,準備狗急跳牆,殺人滅口,而柳宸也迅速做出反應,隻聽“嗆啷”一聲,印有遊龍紋理的淒寒劍身已然出鞘,並迅速鍍上一層蔚藍色的靈力。柳宸左手把住門板,右手握著遊龍殘劍,隻要對方敢衝上來,他便能立馬打開門板,並給予對方淩厲的一擊。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雙方都已經做好了於黑暗中短兵交接的準備,可就在這時,忽聽一聲悶響驟然發出,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柳宸與門外的神秘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利器,警惕的打量向聲音傳來的方位。這聲音就像是有人直接用腳,踹開了柵欄一般。柳宸聽著自然是無比熟悉,因為大約在兩個月前,柳肥便是用這種方式,直接踹開了他家的門板。而在小院之外,那個木質的柵欄已經被人粗糙的踹開,有一隊人數在五人上下,清一色蓑衣的男人,冒然闖進雨夜,並打斷了柳宸與那神秘人的暗中角力。隻見一行人闖進小院後,皆是一愣,在他們的視野裡,有一個同樣身著蓑衣,頭戴鬥笠,身材消瘦的男人,正手持一把隱約閃爍著寒芒的奇怪刀具,立於門前,雙眼一眨不眨的緊盯著身後五人,臉上滿是驚愕之色。五人之中,有一個身材同樣消瘦的男子上前一步,他摘下頭上的鬥笠,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於嘈雜的夜雨中,朝著門口的持刀男子,帶著幾分顫音,喊道:“老大哥,方便我們借住一宿嗎,這雨也忒大了,凍了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