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捕快負責上前簡單的驗屍,而崔白帶來的那兩名黑衣少年,則手持血跡未乾的長劍,各司其職,守在路口的兩頭。負責驗屍的兩名捕快,在伸手探過那人鼻息,又翻看了對方放大的瞳孔之後,緩緩搖了搖頭。一旁的李捕頭麵色沉重,恰巧此刻天空中又垂下了稀薄的雨霧,就仿佛在配合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一般,徒增幾分陰霾。“房子裡是什麼?”崔白來到門前,他的目光透過門板的縫隙,入眼的卻隻有一片黑暗,在他的感知中,房子裡有很多虛弱的生命跡象,且無法感知到,是否存在修行者。也就是說,房間裡很可能存有大量的人質,如果對方還有向巴圖魯那樣的高手,那麼他很有可能藏身人質之中,並隱匿了自己的氣息。冒然出手,隻會徒增傷亡,不但威脅己方生命安全,更是將人質推入深淵。“感受不到修行者。”這時,一旁的趙明珠也走到崔白身旁,眉頭微皺道。說話間,她又悄然打量了一眼柳宸,這個極其隱蔽的小動作,沒能逃過崔白的眼睛。“注意點,現在是戰場上,分神會丟掉小命的,你要是真喜歡,直接說一聲,回到劍閣,我就帶人連夜給你綁了,扔到你**,我說認真的。”崔白見趙明珠又一次失態,便再次壓低聲音提議道。趙明珠沒有回應崔白,她隻是突然覺得,名叫柳宸的少年,長得有些像她的一位故交。回應崔白的是一把劍,形似冰棱的細雪,在崔白下半身半寸之處,舞動出一道淒美的軌跡。因為細雪劍的速度太快,崔白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感覺有一抹寒意自肚子處升騰而起,緊接著又蔓延向身體何處。他原地冷不禁的打了個寒顫,雖然他在心裡早有準備,趙明珠的劍是整個劍閣學生裡最快的,而且,對方並不會真的傷害自己,但那種下半身“淩寒傲立”的感覺,還是令他感到一陣後怕。“怕了?”趙明珠笑著拍了拍崔白的肩膀,後者臉色有些蒼白,故作鎮靜的搖了搖頭道:“沒有。”“那就好,我隻是覺得這孩子長得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交罷了,僅此而已,懂了嗎,不懂得話,下一次,說不定我的細雪劍就因為失手,而傷到你了呢。”趙明珠補充道。崔白罕見的沒有回應,似乎是在默認,他心中始終認為,敗在強者的手上,並不丟人,而崔白的名次,始終在趙明珠之下。“這人還活著!”就在這時,一個捕快驚恐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小劇場。吳凡說過,現場一共有兩名屍體,而其中一個躺在泥地上,已經死去多時了,另外一個身子高瘦的,半靠在牆邊,心口上插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方才,那名捕快去驗屍時,這人的鼻息全無,可正當他想進一步翻看那人的眼睛,以確認對方真的死去時,那隻滿是血汙且冰冷的手,卻突然伸直,死死的抓住了捕快的衣袖。 柳宸也是一驚,這個人他認識,應該就是昨夜接待他的那個宋老三。捕快大駭,麵前這個心口上插著一把刀的人,先是猛的深吸一口氣,又在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這才口中支支吾吾的,不停的用手撥動著捕快的差服,將滿手的鮮血,全然抹在了對方的衣服上麵。“誰,誰還活著!”李捕頭宛若一隻打了雞血的兔子一般,直接躥了過來,但是,當他伸手打掉宋老三頭頂的鬥笠時,李捕頭的臉色卻突然黯淡下來。“是…自己人?”李捕頭看清了宋老三的長相,雖然對方身子清瘦,且兩腮的顴骨突出的十分明顯,就像是餓了數天的饑民一般,但李捕頭還是能夠準確的辨彆出,這人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朝陳人。“身為陳人,怎麼會來到這裡?家住何處,來此地又是為何!”李捕頭繼續問道,雖然抓不到一個活著的細作,但萬一這人是對方的走狗,因為分贓不均或者其他什麼原因而刀兵相見呢?李捕頭顯然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隻要有一絲希望,就必須親自審問一番。“讓開!”趙明珠見那人心口偏左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早就浸透了衣衫,恐怕已經傷及心臟要害,而李捕頭一口氣問這麼多,就是人家不死,也得累死了。性命攸關之際,她上前一步,推開李捕頭,雙指並攏,凝聚出一點真氣,快速且均勻的點在了宋老三受傷的心口。趙明珠手法極快,且速度驚人,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運用真氣,將宋老三體內崩裂的血管給堵死,暫時保住對方的姓名。李捕頭可是看的真切,就連他這身居凝元境多年的老油條,都沒有反應過來,眼簾中隻瞥見了數抹殘影,他不禁感慨:“這就是留雲手吧,不虧是李師太的徒弟。”趙明珠封住宋老三的穴位後,這才原地長呼一口氣,在短時間內強行爆發體內真氣,並將用量控製在指間,這可是一個技術活,趙明珠雖然已經練習過無數遍,早就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卻依舊不敢馬虎,每次結束都需要靜神三息,給身體一個緩衝適應的時間。須臾,趙明珠張開雙眼,那雙帶著淺色粉裝注視的鳳眼,看向李捕頭,好奇的問道:“怎麼,李大人也認識我家師太?”李捕頭連忙擺了擺手,訕訕的回應著:“哪裡哪裡,隻不過是一麵之緣,一麵之緣。”隨後,李捕頭神色一正,轉頭看向已經被趙明珠暫時保住性命的李老三,他聲音一改溫和,麵帶幾分肅然,問道:“你是何人?家住哪裡?又來此處作甚!”宋老三自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後,臉上自然帶著幾分病態的慘白,他的心口依舊隱約作痛,在麵對對方的質問時,他竟產生了一陣耳鳴,有些聽不懂對方說了什麼。但宋老三認識柳宸,眼下,馮舟舟與李德三等人都沒有跟過來,這是柳宸刻意為之,所以宋老三一打眼便看到了他。宋老三朝著柳宸,頗為激動的伸出了一隻手,嘴巴裡模糊不清的哼哼著:“開、開門!救!救…”他突然吐出一口血沫,因為此刻他內心再過於激動了,所以導致傷口再次崩裂,才說了幾個令人模糊不清的字,便徹底一命嗚呼了。看著那雙已經放大的雙瞳,李捕頭收回了手,冷聲道:“他早就死了,方才的一切,應該都是回光返照之象,問題是,究竟要有怎樣的執念,才能讓一個心臟被擊穿的人,堅持這麼久呢?”李捕頭轉頭看向那個小屋,他也感知到了,房間內有很多微弱的生命波動,就像是夜風中的燭火那般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又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激動,以至於傷口崩裂而死呢?”李捕頭收回目光,一雙眼睛沒有半點溫度,直直的看向了柳宸,而宋老三有些僵硬的屍體上,那隻手還在朝著柳宸的方向指去。“你到底是誰,從哪裡來,又想到哪裡去?來此處,又有何目的,彆告訴我,你是碰巧趕來這趟渾水的?”李捕頭冷聲道。“如今你們一行人,是跳進長江,也很難洗清啊!”李捕頭一雙敏銳的眼睛,緊盯著柳宸,他想從對方的臉上找出一絲破綻。但他失敗了,柳宸的臉上,隻在方才閃過一絲緊張,隨後便迅速鎮定下來,這種沉穩,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少年的臉上。李捕頭更加懷疑柳宸的身份,甚至雙指暗中並攏,而在他兩隻之間,正捏著一顆暗器——“飛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