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艘中型客船，不急不管的行駛在廣闊的長江河道，時隔三日，加上船夫一共可以容納十五人的客船上，此刻已經滿員了。柳宸看著馮舟舟，小丫頭手裡捧著一個大碗，裡麵盛著用水攪碎的乾糧，小丫頭此刻正拿著一個拇指大的勺子，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給趴在地上的小鹿喂食吃。沒錯，霸占這最後一個位子的，正是這隻小鹿，數天前，他們在乘船經過水災區域時，順手留下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小鹿。當時，有一大一小兩隻鹿盤踞在一塊凸出水麵的大石頭上。隻不過，當柳宸他們試圖解救這隻野鹿時，那隻鹿媽媽已經死了。眾人合力救下這隻看似剛出生不久的小野鹿，本以為它這虛弱的體格子肯定活不了多久，崔白還為此打趣：“今個晚上有鹿肉吃了！”不過，他這句話卻遭到了兩個女生的白眼，趙明珠與馮舟舟二人雖然交流極少，甚至還有拌嘴的時候，但在這件事上，兩個女人卻是出奇的“一致對外”，反對將吃掉小鹿。二人負責起照顧小鹿的“日常起居”，而這頭鹿也是十分爭氣，用乾糧泡水，喂了兩天後，竟然真的生龍活虎起來，這倒是讓兩個女人揚眉吐氣的一回。反倒是崔白，一臉抑鬱，感慨般吐槽著：“女人啊，真是種奇怪的動物！”時間已經過去兩天了，他們一行人一直漂泊在水麵上，所以消息並不靈通，他們並不知道，就在這條長江的上遊，曾集結起一隻數量龐大的部隊，意圖南下進攻毫無防備的宛城。可這樣一隻虎狼之師，卻被一個瘸子，用一把沒“出鞘”的劍，給嚇了回去。柳宸等人經過兩天的交流，彼此之間，不能說相互了解，卻起碼都知道叫什麼名字。像崔白與趙明珠，看著年紀輕輕，隻不過比自己大兩歲而已，卻已經是凝元境，並且入學五年，早就是劍閣內門子弟。他二人身著白衣，這是劍閣下發，要求門下弟子統一著裝的服飾，而另外四名黑衣少年，他們身上衣服的質地和前者一樣，都是比較耐用的綢布。兩者款式相同，但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合身的尺碼，沒有什麼可以花裡胡哨的修飾品，隻會顯得這個人十分乾淨利落，不拖泥帶水，更適合用來練武。除此之外，吳凡還對柳宸透露了一個小秘密，他這身黑色武裝，光是春秋季度，就有三套，並且，每套服裝都是要付錢的。至於要付多少錢，吳凡對柳宸神秘一笑，伸手拍了拍柳宸的肩膀，一副你以後來了就懂了的表情。吳凡和周衝一起，是跟著趙明珠出劍閣執行任務的外門弟子。這人很是隨和，二人幾句話就能拉進關係，通過對話，柳宸也知道了，對方是天保八年入學的外門弟子，至已過兩年多，仍未成功進入內弟子的行列。 而劍閣內部向來又是十分嚴厲，那些三年內不能通過考核的外門子弟，最後都會被閣主書信一封，從哪裡來便遣到哪裡去。一想到下一次內門子弟選拔的時間隻剩下半年，簡直就是迫在眉睫，吳凡便在心中一陣著急。而柳宸從對方臉上看出了那種焦慮感，便已經可以猜到，這一定是吳凡害怕自己不能通過內門弟子的測試，畢竟，一但沒有通過測試，吳凡就會麵臨被遣返的噩耗。但柳宸自然是不能說什麼，他隻能拍了拍吳凡的肩膀，道了一聲加油。二人年齡相差不大，年輕人之間基本沒有什麼溝通障礙，吳凡也隻是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多謝，承你吉言。”而和吳凡一起跟著趙明珠的另外一個少年，應該是吳凡的死黨，隻不過，聽吳凡說，自從他們回來，對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平常雖然不算健談，卻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變得極其沉默寡言。柳宸知道，對方一定是仍未從巴圖魯恐嚇的陰影中走出來。不過好在，巴圖魯已經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向對方這等凝元境強者，若是放回了北國，無異於放虎歸山。日後若是他再次興風作浪，又不知道，陳國朝廷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將此人殺死。而柳宸一劍刺殺了巴圖魯，雖然他也是依靠偷襲，外加巴圖魯迫切期望速戰速決的念頭，還有一些極為配合的機緣巧合。但作為一個識靈境修行者，柳宸能夠依靠偷襲擊殺巴圖魯，便足以令人震驚。畢竟，二人之間可是差著一個大境界，所以，對於柳宸來說，這件事雖然有賭的成分，卻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客船繼續漂泊在長江廣闊的河道，到了宛城以東，便是燕陳兩國國界，早年間，受到涼國重創的燕國，害怕被陳涼涼國夾擊，而選擇了與陳國和談。雖然，陳國一向自持正統，最看不上這些由蠻夷入侵時組建的政權，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陳國還是十分畏懼燕國鐵騎的。眼下，兩國有合約在身，已經數年未見兵戈，所以，一行人才敢在長江上乘船前往康都。而另外一邊，在縣令的安排下，已經有專門的人，將所有從山村中救出來的孩子，依次接入馬車中，安置住處。一共有三輛馬車，在這個災情泛濫的時期，依舊能夠調動三輛馬車，足以見得，縣令對這群孩子的重視，畢竟，這群人中，難保不會有人成為未來陳國的棟梁。每個馬車都配給了兩名車夫，一個正在駕駛馬車的車夫，閒來無事，對旁邊人壓低聲音解悶道：“這群孩子也真是可憐，聽說了沒，就那個小山村，凡是身高超過車輪的，都被殺了，死的老慘了，全都是割掉了頭顱，沉屍山溝，到現在，屍體還在水裡泡著呢！”旁邊那人聯想到那個畫麵，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臉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同樣壓低聲音道：“又是燕人做的吧？我聽我媽說過，當年燕人南下劫掠，也是這麼個作風！”“那可不，聽說啊，燕人都已經在宛城北邊集結了一隻部隊，正準備南下劫掠呢！”馬夫再次說道。另外一人再次打了個寒顫，頓時慌了神，“那可咋辦啊？”“怕啥，天塌了有上邊頂著，我跟你講，聽說啊，林錦楓回來了，並且，已經帶著百萬大軍去了北邊。”馬夫解釋道。“林錦楓，那個上元境高手，因為得罪了趙家，導致父親被革職，最後浪跡江湖的林錦楓？”另外一人驚聲問道。“對，就是他，所以說，沒什麼好擔心的，我看啊，八成是打不起來了。”馬夫感慨。另外一人卻仍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之中，林錦楓這次回來，是想要重出江湖，還是報當年趙家革職之仇呢？恐怕，這康都又要掀起一片風暴了，想到這，那人不禁為現下的朝廷感到擔憂。好在，馬車沒過多久便到了驛站，這原本是要接待官員用的，可眼下這種情況，顯然是顧不得那麼多了。馬夫停好了馬，這才轉過身，拍了拍車案道：“都醒醒吧，到地方了，你們就在這待個五六天，自然會有人給你們分配新的住處。”“溫柔點，都還是孩子。”另外一人責怪道，他伸手掀開了車簾，臉色確實突然一變。車裡坐著九個娃娃，不知為何，這九人皆齊刷刷的抬起了頭，目光中帶著幾分麻木與冷漠，直勾勾的看著二人。二人被他們盯得一陣不自在，總感覺這幫孩子的目光有些奇怪，看上去有些毛骨悚然。而與此同時，還是在那個小山村，周邊數裡開外，有個山洞，山洞的出口已經被人用石堆堵死了，隻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用來通風的縫隙。一隻手，突然從縫隙中伸了出來，這隻手已經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頭，卻依稀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小孩子的手。徒勞的掙紮後，手的主人放棄了，他將手縮了回去，一雙滿是絕望的眼睛，掃了一眼身後的黑暗。在黑暗中，還坐著數十個孩童，他們有的已經被活活餓死了，但更多的人，正抱膝而坐，兩隻空洞的眼睛中，填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