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拂趙明珠的臉頰,宛若一把把冰冷的小刀,自她白皙的臉頰劃過,帶走了所有溫度,徒增幾分慘白的無力感。一滴冷汗滑落至刀削似精致的下巴,並緩緩向下滴落,垂擊在平鋪在地麵上的青石磚,發出“啪”一聲細響。雖然趙明珠感受不到對手的任何氣息,但她知道,後者就藏在這片夜幕之下,從未離去。尤其是當對方冰冷沙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進趙明珠的耳朵時,她更是產生了一種幻覺,就仿佛對方早已化為籠罩在自己周圍的黑暗,隔絕她與所有光明的聯係,就連天上的星月都隱沒了影子。那道聲音過後,場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除了偶爾途徑此處的冷風以外,趙明珠周圍三丈以內,沒有任何“活物”。“等一下!怎麼會有風?”深陷包圍,對方很有可能是融元境以上,且不亞於上元境的高手,趙明珠雖然極為緊張,但她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並且,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地方。她之所以確定,對方是融元境以上的強者,便是因為籠罩在她周身的這片黑暗。這並不是普通的夜色,它們已經變質,就像是她先前施展的領域之力,但這種手段又遠比趙明珠要高超不知多少倍,可以說,這片將她包圍的夜幕已經“活”了過來。黑暗似乎有了某種智慧,它很聰明的保持著沉默,它知道,此時隻要能夠保持絕對的寂靜,便是逼瘋獵物最好的手段。但趙明珠很快便鎮定下來,並發現了吹拂起自己額前劉海的一縷夜風。她感受著風向的來源,緩緩轉身,雙手拿著細雪劍的劍柄,將最尖銳的劍尖,指向某個方向,在哪裡,有一片極其不易察覺,卻帶著幾處漏洞的陰影。那感覺,就像是一個人披著一件破了洞的黑色披風,靜靜佇立在夜幕之下,那幾處破了洞的地方,與那黑大衣的顏色格格不入,隻要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陰影微微一愣,旋即開口出聲,隻是這一次,他沒有在聲音的來源上做手腳,直截了當,沒有故弄玄虛的伸手掀開了陰影。“不錯嘛小姑娘,真聰明,竟然能找到我,可惜你長得不太漂亮,不然我一定把我的孫子介紹給你認識一下。”那隻暴露在月光下,幾乎沒有乾枯的沒有一絲血肉的手臂,抓著整片陰影,向著夜空揚去,那感覺就像是抓住了一件純黑色的大氅。令人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黑色大氅似乎極為龐大,甚至就連趙明珠的身後,都發出了一陣風聲獵獵,鼓動衣袍時的“劈啪”聲。趙明珠暗自震驚於對方的手段,原來對方早就用這黑色大氅將自己包裹起來,怪不得她隻感覺周圍死氣沉沉的,氣氛壓抑的令她一陣心慌。也幸虧她機敏,發現了有破洞的夜色,不然,恐怕趙明珠此刻仍然被困在黑色大氅之中,卻渾然不覺。 當那純黑色的大氅在那人手中淩空飛揚時,趙明珠也終於看清了那幾個暴露在月光之下的窟窿,方才與對方交手時,若不是她動用細雪劍驟然連續刺出數劍,她也不會因此發現對方的身影。震驚過後,趙明珠這才緊咬牙關,強裝鎮定的回了對方一句:“呸,你個不人不鬼的老妖怪,你孫子,肯定會跟你一個德行!”見趙明珠大難臨頭,卻依舊嘴硬,佝僂的身影笑了笑,那笑聲更是沙啞的可怕,就仿佛兩塊鏽跡斑駁的生鐵,相互摩擦時才會有的刺耳聲。似乎笑的太過誇張,黑影突然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就仿佛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沉重的咳嗽聲下,趙明珠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已經把肺給咳了出來。但與此同時,趙明珠也聽出來,這個人的確是個老人,並且,時日不多。她立馬聯想到一種可能,劍閣的藏經閣內,不但收錄了很多絕世劍經秘籍,甚至還有一些關於長生,關於練丹的珍貴記錄。隻是,想要觀看這些東西,都需要非常高的權限,就連大師兄施小寒,都不能翻閱,更彆提她了。莫非,這人是覺得大限將至,所以想臨死前搏一搏,潛入藏經閣,盜取那些珍貴的書本?這時,老人止住咳嗽,他微微抬起頭,剛好露出那雙如鷹隼般犀利的眼眸,徑直看向趙明珠。後者隻感覺身子一僵,隻感覺在這道陰冷的目光下,自己體內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這便是“上位者”俯視“下位者”時,自帶的壓迫感。“小姑娘,你還挺有意思,不過老夫今天還有事在身,改天再來找你玩呀。”老人開口沙啞著嗓音道。他覺察到四周的異響,似乎還有一位修行者,就藏在距離他們不過十丈開外的地方,在這個距離下,一名融元境強者可以瞬息而至,可以說十分危險,也正因為後者的存在,老人在沒有出手擊殺趙明珠,除掉目擊者。他還有重要的事要辦,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因為一個小丫頭而功虧一簣。“不許走!”趙明珠臉色再添一抹蒼白,顯然是在對方的注視下,吃了不少苦頭。見老人要逃,趙明珠何等聰明,她心中料想,對方一定是感覺到了劍閣的夜巡老師,所以才會放過自己一馬。但趙明珠何等為人,雖然她隻是一屆女子,卻有著不亞於男子的求勝心態,她更是劍閣的內門弟子,劍閣的安危便是她分內的事情,如果她因為實力相差玄乎,而眼睜睜的看著這人逃跑,那她與戰場上投降的逃兵又有何兩樣?最終,趙明珠改換單手持劍,夜幕下,細雪劍纖細的劍身緩緩鍍上了一層銀裝,就仿佛一場大雪過後,覆蓋在地麵上的那一層皚皚白雪。緊接著,一點銀芒驟然刺破整個黑夜,起先隻是一點,隨後愈演愈烈,幾乎就要將照亮整片區域,其光芒甚至蓋過了懸掛在夜空正中央的一輪皓月。絲毫的劍光普通一條小蛇吞吐著蛇信子,隻聽“刷刷刷”數聲連響,強光之後,天空還未來得及被黑暗重新覆蓋,便再次被這數十記劍光所打破。趙明珠單手負劍而立,一縷嫣紅的血,自她那毫無血色的唇角擠出,並緩緩向下垂擊著地麵上的青石磚,在發出“啪”的一聲細響的同時,也在這青石磚上,留下了一點極為醒目的嫣紅。她的劍再次落空了,沒有那種劍刃洞擊中血肉的打擊感,這說明敵人還是逃跑了。隨後,她伸出另外一隻手,隨手一抓,便將飄**在夜空中的一塊黑布握在手心,她湊在鼻尖輕輕聞了聞,緊接著,她隻感覺腹部一陣翻江倒海,險些將夜宵整個吐出來。黑布皺巴巴,還帶著一股酸臭味,雖然趙明珠極為嫌棄,卻並沒有將黑布扔掉,畢竟,這是證明有人潛入劍閣內部的證據。但令趙明珠感到疑惑的是,她能夠分辨出,這其實就是一塊普通的黑布。未等趙明珠多想,一個身穿大袍子,卻滿身酒氣的男人,便急匆匆的趕了回來,他見趙明珠一個女子,深夜裡穿著一身夜行衣,負手持著同體雪白的細劍,周圍還殘留著一場戰鬥過後的痕跡。“你是誰家學生?”中年男人打了個酒嗝,一雙眉頭緊皺,厲聲問道。“晚輩內門弟子趙明珠,師從李保人,我正於房中修行,突然感知到有人從我房前經過,一路尾隨至此,卻未能將他留下。”趙明珠不慌不忙的出聲說道,言罷,她緩緩伸出手心,朝著那個夜巡的老師,展示著躺在掌心中那塊皺巴巴的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