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來了?”見索爾遲遲不上來,傑羅聳聳肩,臉上表情沒有那麼興奮了,“我們趕時間,先走嘍。”羅凱也沒有上車,仍站在索爾身後。似乎他出現在這裡,隻是來送彆兩人。他笑嘻嘻地和傑羅與拜倫揮手再見,傑羅興致缺缺地擺手,而拜倫卻是已經回頭,完全沒有和羅凱打招呼的意思。這舉動倒是符合拜倫的性格。索爾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好吧,那等拜倫學長回來,我再去請教問題吧。”已經藏於鬥篷陰影的拜倫微微點了點頭。馬車就在索爾和羅凱的注視下逐漸駛離。“索爾,怎麼你每次外出實力都能上漲這麼多?”此時,羅凱似乎才注意到索爾身上魔力波動的變化,臉上的笑容頓時苦澀許多。索爾沒有和羅凱寒暄的興致,隻是點點頭,“意外。我先回去了,羅凱前輩。”這麼敷衍的回答讓羅凱揚起了右邊眉毛。但還沒等他說什麼,索爾就已經轉身離開,黑色的學徒長袍在空中略微起伏。直到索爾順著通道上行時,羅凱仍站在原地,他從索爾的背影收回目光,轉頭繼續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等到馬車被樹林覆蓋,看不清楚,他眼底才閃過一抹冷冽的寒光。索爾步履匆匆直接回到了……位於西塔12層的學徒宿舍。因為懶,也因為長時間不回宿舍住,在升上三級學徒後,索爾也沒有更換宿舍。這次回來,他難得地沒有先去第二庫房整理自己的收獲和心得,而是在進門後,隨意地將壓縮行囊、外袍等東西扔到地上。他自己則“噗通”一聲坐到高背木椅上。隨後,一刻不停,靈魂出竅!肉眼無法看見的靈體從身體中脫胎而出。索爾臉上的靈體像水波紋一樣抖動片刻,隨後變成了他身體現在的模樣。靈體雙腳離地,向上飛去。自從完成了第二次巫體改造後,索爾就很少主動靈魂離體。一來有塔主的告誡,二來也是畏懼於優拉等人的經曆。他時常告誡自己,切不可因為能夠隨意的靈魂出竅就得意忘形。但是今天不出不行了!因為當他在馬車上看見拜倫時,一開始還覺得他的行為舉動沒什麼問題。隻是與傑羅和羅凱在一起行動的舉動,讓索爾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索爾下意識地啟用了他的習慣動作——半沉浸式冥想。因為這個動作已經成為他的肌肉靈體記憶,在啟動時甚至不會讓身邊人感受到他的狀態有任何不同。但也正是這樣一看,頓時把索爾驚得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普通狀態下,他從拜倫身上感受到的魔力和精神力的正常外溢,於半沉浸式冥想的視角下,卻變成了一條條由毛孔鑽出的黑色細線般的蟲子。 而拜倫的臉龐上,從他的頭頂中點一直到被衣領覆蓋的脖頸處……竟然貫穿了一條黑色的細線。在看到這條線之後,索爾身上所有的不安和疑惑全部消退。他沒有舉起拳頭,沒有皺起眉頭,甚至還讓自己緊繃的肌肉微微放鬆。他平靜的外表下,體內奔騰的血液如深海下的漩渦一樣靜謐不顯。他甚至還可以像以前一樣,禮貌而疏離地與羅凱道彆。但是當他進入宿舍,脫離了旁人的視線後,體內壓抑的緊張感讓他由內而外的開始顫抖,動作也變得淩亂。儘管如此,他仍是一次就順利完成了靈魂出竅,並且迅速地向上層飛去。除了某些特彆的地方,巫師塔的樓層間並沒有針對靈體的隔斷。索爾很順利地來到拜倫的宿舍,看見了一片淩亂的房間。這些淩亂並沒有異常,索爾來過拜倫這裡幾次,他的宿舍一直就是這樣亂糟糟的。甚至他上次來時見到的傾倒在地的雜物,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分布形態。索爾一邊走,眼睛一邊掃過全屋。房間內幾乎沒有什麼變化。“拜倫學長近期應該沒有離開過巫師塔,他一般都是在宿舍進行實驗。宿舍有防禦性的巫術法陣加持,一般學徒應該沒有能力突破。難道他不是在這裡出的事?”但如果拜倫不是在宿舍出的事,索爾就很難再找到他是在哪裡被襲擊的。“但無論如何,這裡是他最常出現的地方。如果這裡沒有線索,再去其他地方找。”邊想著,索爾邊向裡麵走去。隨後他便看見了拜倫那四周淩亂,但中間會空出一片整齊區域的長桌和實驗台。“桌麵中心有一些損毀的痕跡……他不會在書桌上做實驗。”索爾立刻明白自己發現了一絲異常。他彎下腰,將視線與桌麵平齊,仔細觀察著這處不平整的痕跡。“應該是一種帶有腐蝕性質的魔力。”索爾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輕輕地沿著腐蝕的痕跡勾勒出一片區域。“這大小應該是一本書的範圍。”索爾站起身,低頭看著桌麵,又自嘲地笑了一聲,“放在桌子上的,正常不都是書嗎?”如果是拜倫學長自己銷毀的書籍或者紙張,沒有必要將桌麵也腐蝕掉。而且這股力量與拜倫學長慣用的巫術性質也不太一樣。有人毀了這裡的東西,甚至為了消除遺留在桌麵上的東西,不惜留下痕跡將桌子表麵也抹除了一遍。“要滲透到桌麵……應該是一張紙。而且是剛剛寫了字的紙。”索爾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拜倫拿出了一張紙,然後在紙上書寫了一些字或者符號,隨後出了事情,紙不見了,紙下麵因為用力留下的稍許痕跡被人輕易抹除。索爾睜開眼睛。“學長是發現了什麼嗎?因此東西被拿走或者被毀了,而他……”索爾很不願意繼續想下去。可是當他回憶起那個滿身黑線蟲,頭顱中央有道黑色裂痕的拜倫時,他卻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那樣狀態的拜倫學長,不可能是活人!索爾的雙手狠狠地砸向長桌,砸向那處被輕微腐蝕的桌麵。但是身為靈體的他,卻隻能任由自己的雙拳穿過木頭,無力地落入空氣。就像他此時的無力感一樣。“羅凱!傑羅!”拜倫學長的死一定與他們兩人有關!他們殺死了拜倫,又將他的屍體操控帶走!索爾半透明的雙眼染上灰色的血絲,周遭的皮膚逐漸軟化。一條條章魚模樣的細長觸手,從他皮膚下探出來,纏繞著,扭曲著,仿佛要將索爾這個人化作一隻恐怖的怪物。儘管外表已經非人,但索爾的內心並沒有外在表現出來的這樣扭曲。反而是因為體外的發泄,讓他的頭腦更加清明。“他們刻意把人帶走,一定是為了隱瞞死訊。畢竟離開了巫師塔,至少要半年不回來才會被認為死亡。拜倫學長,你是發現了什麼信息,還是……想對我傳遞什麼信息才被滅口?”還勉強維持著人類形態的透明雙手,從木頭中緩緩抽出,同時擦過一隻橫在一旁的羽毛筆。羽毛筆的尖端有一些墨水,桌麵上也有零星的幾滴,似乎是筆掉落在桌麵上濺出來的。拜倫的宿舍雖然很亂,但是並不臟。這些墨汁應該就是在拜倫出事時,羽毛筆掉下摔出來的。索爾定定地看著那支筆,悲傷和憤怒固執地想要突破他的理智底線。“羽毛筆摔落後,再沒有移動的痕跡,出手的人幾乎是瞬間就……解決了拜倫。這個人一定不是學徒!是某個導師,還是戈爾薩?”看著看著,索爾突然眯起眼睛,他似乎站在那支羽毛筆杆上麵看到了什麼痕跡?身上的觸手開始收縮,索爾再次降到和桌麵平行的高度。羽毛筆杆偏細,本身硬度也不高。索爾在筆杆拇指握筆的地方,看見了一個似乎是用指甲刻出來的字符。沒有使用魔力,痕跡也很淺,如果不是細致查看這裡物品的人,永遠不會注意它。筆杆上寫了一個“灰”的字符。